第15章
司清的额头直愣愣地磕上男生的胸膛,一声闷哼混杂着一声轻而柔软的痛呼溢出来。
拉着她手腕的女生还没反应过来,直觉司清停住了,回头一看,眼前多了堵人墙,队服号码是8。
目测这人至少高出她们将近两个头,十来岁的年纪就长到185+,那二头肌,那小臂绷得紧实的肌肉,那攥紧的拳头上隐隐凸出来的青色血管。
……怎么看都像要揍人了。
都怪自己没看路,拉着司清跑得太快,才害她撞着人。
楼后偏,人又少,也没见到有监控。
要是在这儿挨了打,估计都没证据说理。
胡思乱想一通,她大跨一步跑到司清旁边搂紧她的胳膊,小小声密谋,“清清别怕,等会要是他打过来,我们就往后跑,跑不掉你就原地趴下,我趴你身上,有本事他就打死我……”
感觉到她手心浸出湿意,司清安抚似的拍拍她手背,说没事。
旋即余光瞥见地面上晃荡着压过来的几道高大人影,大概是刚才水池边洗脸的那几个男生。
前后夹击,现在看着倒真的像要干架了。
华越风气是出了名的差,别名少管所直通车。混混比孙悟空身上的猴毛都多。
前段时间高一高二的两个男生在街球场约架的事儿闹得挺大,她听同桌提起过。
就说两个人争扛旗,谁赢谁就是学校老大。
非常幼稚,思想也非常原始,跟部落族长争霸赛似的。
结果就因为这点小事儿,其中一个颅骨骨折进医院了,另一个伤势不祥,反正是赢了。
在现在这个时间点,能穿着排球队服在华越晃荡的,要么就是东道主,要么就是受邀方。
按一中篮球足球校队的队服标准来看,这人胸前既没校徽,又没校名,应该是华越的。
司清颈后一凉,鸡皮疙瘩过电似的掀起一层浪。
——所以这群男生,都是传闻里民风彪悍、不服就干,又非常排外的华越学子,是比狠人还要多一点的狼人。
不巧的是,她们身上还穿着一中的校服,简直把“我们几个是外校的”写脸上了。
“……”精准踩雷。
跑也跑不掉,打又打不过。
横竖都是死,不如先滑跪。
强人不打怂包蛋,他在道儿上混的,肯定懂这个理。
司清抿抿唇,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气势,抬起头,“对不起,我们下次一定注意看路,真的很抱歉撞到你。”
视线拢进眼前这张脸的瞬间,呼吸有意识放浅了些。
男生浸湿的额发被随意地向发顶拢了两下,垂落在眼尾两侧。
肤色冷白,轮廓精致利落,鼻梁直而挺,下颌水珠将落未落,线条凌厉的眼睛垂着,隐隐透着几分不耐。
凶相都盖不过的招摇皮囊。
“你。”狼人发出一声悦耳的动静。
但眉心蹙起,看着更不好惹了。
司清那点小胆儿被他眉眼间那份未完全显露的攻击性扎得漏了气,下意识把旁边抱着她胳膊、低头偷偷掉小珍珠的女生护在身后。
“在,在的。”
“哭了?”他问,“撞疼了么?”
她慢吞吞重新抬头,眼弧撑圆,不可思议地眨了两下。
……出乎意料的有素质。
果然不管到哪儿都还是好人多,华越也有讲道理的。
男生视线落在她额头上,约莫是看见红了,才问这么一句。
司清属于脸皮儿薄的那一类,物理意义上的那种。
轻轻捏一下都能红,更别提撞一下。
但其实不疼。
眼泪是吓的。
“没,没有,不疼。”她咻地抬起手捂住。
身后传来几声没憋住的闷笑,一直站她身后没话的几个男生打趣说:“哥,你醒醒盹儿再跟人姑娘说话吧,你这样儿我们都害怕,没准儿人家是让你吓哭的。”
几人不厚道地笑开了。
“啧。”
爽朗的笑声戛然而止。
司清:……啊,讲道理的混的哥/.
男生淡淡撩一眼,扥着衣领,慢条斯理地擦掉下巴滑落的水珠,而后撑着膝盖俯下身。
“来看比赛的?”
一张俊脸在她眼前倏地放大,下睨的眸光被拉平。
司清心跳惊得空了一拍。
回过神来才突兀地发现,这人生了双极其漂亮的狐狸眼。
睫毛是微微翘起来的,眼皮很薄,被眉骨撑出一道浅浅的褶儿。
但是多情的狐狸眼也中和不了他身上那股冷淡的精神气儿。
她指甲快把校服衣摆抠烂了,才将将找回来点勇气,点头,算是回答他的问题。
12号球服的男生走过来勾住他肩,笑说:“哥,拉伸一下吧,一会儿就比赛了,别在这儿散发魅力了成吗?”
9号:“咱哥这不拉伸着呢吗?弯着腰看人女孩儿,难度系数也不小了。”
说完就挨了一下,老实了。
几个男生没多停留,插科打诨间转头往外走。
临行前,12号球服的那位还特地回头,知会她们从体育馆2门进,直通看台不用绕路。
在场几个女孩刚才都被吓得不轻,发现司清和张嬴祺掉队,又跑回来,在墙角远远一看,一圈儿185+的男生围堵两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姑娘。
想打电话报警摇人,一摸口袋,空空的。
然后惊悚地想起来,一中不让带智能手机;-)
恨自己没有小天才电话手表。
一中高一年级被分配在看台第二排,司清几人落座后不久,两方队伍入场。
LED大屏里,山一代表队那侧对应的,就是刚才楼后碰见的那群人。
几个女生眼珠一水地瞪圆,互对眼神的工夫,后排高二级部学长姐已经笑得快抽过去了。
“平常给咱吃拼好饭就算了,咋排球队都是从别的校队里挖人拼的啊?”
“人是昨天下午凑齐的,替补队员和拉拉队是没有的,队服是今天上午现买的,山一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没办法,华越面儿大,咱校队里最帅的几个都站这儿了。”
“不敢想,几个门外汉打排球能有多好笑。”
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跟华越比起来,山一这边打得乱七八糟,一群人起势姿势五花八门。
甚至还有个拿排球当篮球的,一个胯下运球直接给对面送分。
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个是篮球队的,哪个是足球队的。
司清终于理解电视剧里那些人是怎么通过一招半式看出对方是来自哪个门派的了。
用后排学姐的话来说,山一这边松弛得像老爷爷的裤裆,个个都跟来遛弯儿的大爷似的。
状态持续到8号球服的男生轮替到后排发球位。
司清没来由提起一口气。
男生轻盈起跳,发丝翻飞,姿态舒展。
全场屏息中,一声闷沉的巨响砸进对方场地。
“你不接球干屁呢!躲个屁啊!”对方22号骂骂咧咧。
“他瞄着老子二弟打!那球多大劲儿啊,我不躲成他妈太监了!”
台下爆发一片哄笑,一中选手更是笑疯了。
全场目光都集中在8号身上,男生垂着眼睫,低头勾着唇,任队友搂着他的肩晃他。
透着股浑不在意的劲儿,清贵疏懒,气场比刚才柔和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说不清是被周围的欢快气氛感染还是别的什么,司清无意识翘起唇角。
直到裁判吹哨,让选手注意赛场秩序,周围的躁动才渐渐平息。
五局三胜制,前两场华越胜,三四场一中这边磨合出默契,追平比分。
按规则,最后一场加时赛要领先对方两分才算胜利,目前比分24:25,一中暂时领先。
华越那边重点盯防8号,四场下来,连分析带适应,多少也习惯了他的风格。
无非就是大力出奇迹。
场上8号轮到前排,一中看台席这边呼吸声都小了许多。
华越后排三人已经摆好架势,眼瞧着8号起跳——
没有预料之内的挥臂动作,而是在碰到二传手递来的球后,扣了下手腕。
球就这么轻飘飘地落进对方界内的无人区。
清亮的哨响划破短暂的寂静。
紧随其后地就是看台上铺张开来的欢呼声,以及后方看台那撕心裂肺的一声。
“祁放牛逼!”
大半个场馆都在喊他的名字。
男生左手点了点耳朵,莹白的镁光灯光线溅跃在他发梢,眼角眉梢都是明亮耀眼的笑意。
带着独属于这个年纪的、热烈张扬的少年气,坦荡且认真地聆听着这个世界为他而欢腾雀跃。
他的名字随衍生交杂的声响一遍又一遍地灌进司清耳膜,周遭无一物不在强调,人群中最闪亮的那个人,就是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