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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金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脊背,脸上重新挂上那种她演练过无数次、无懈可击的千金式微笑。

主位上,正在与几位世交长辈寒暄的金彦也看到了他们,眼神微微一笑,随即对身旁的助理低声交代了一句。

贺兰正满面春风地拉着金蓓蓓,向几位夫人展示女儿以及她身上那套彰显金家态度的珍珠首饰,看到贺砚庭和金鑫一同出现,尤其是两人挽着手臂的亲昵姿态,她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快和担忧。

金蓓蓓也看到了。她今天穿着量身定制的昂贵礼服,戴着大哥送的珍珠,努力想表现出从容得体,但在看到金鑫的那一刻,尤其是在看到金鑫身边那个气场强大、俊美无俦的男人时,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自信和喜悦,仿佛被针扎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为什么……

为什么她总是能轻易得到最好的?

就连这种时候,都有贺砚庭这样的人护着她?

金琛和钱知意也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金琛看到贺砚庭,挑了挑眉,递给他一个“不错,你把鑫鑫带来了”的眼神,随即目光落在妹妹身上,仔细打量了一下,见她气色尚可,眼神安抚地冲她微微颔首。

钱知意则直接走到金鑫另一边,亲昵地挽住她的另一只胳膊,笑着对贺砚庭说:“贺总,多谢你送我们鑫鑫过来,真是麻烦你了。”

这话听着客气,实则是在强调“我们鑫鑫”,划分界限。

贺砚庭淡然回应:“不麻烦,顺路而已。”他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这时,金彦走了过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欢迎笑容:“砚庭,你能来,真是蓬荜生辉。”

他先跟贺砚庭打了招呼,然后才看向金鑫,目光温和,“鑫鑫,欢迎回家,很好。”

“爸爸。”金鑫轻声叫道,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金彦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抱到怀里,轻声说:“爸爸在,爸爸一直在,相信爸爸好嘛。”

“好。”

他把鑫鑫放开,转而招呼贺砚庭:“来,这边请,几位叔伯正好也想见见你。”

贺砚庭看了金鑫一眼,这才缓缓松开手,对钱知意道:“有劳金太太照顾。”

钱知意笑得无懈可击:“当然,贺总放心。”

贺砚庭这才随着金彦走向主宾区。

他一离开,金鑫周围无形的压力似乎瞬间减轻了不少。钱知意低声问她:“没事吧??”

金鑫挽着嫂子的手:“没事,大哥叫贺砚庭送我过来,那就是介绍了???”

钱知意摇头:“爸爸一直没有介绍,一直说不急。”

金鑫被嫂子拉着,走向餐饮区。

她能感觉到身后金蓓蓓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和嫉妒?

金彦作为家主,上台发表了简短的讲话,正式向来宾介绍了金蓓蓓,言辞得体,既表达了对失而复得女儿的重视,也感谢了各位亲友多年的关怀,分寸掌握得极好。

金蓓蓓也被推上前说了几句,声音有些颤抖,但还算流畅,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她再次感谢了“爸爸妈妈”和“哥哥”,特别提到了大哥送的珍珠礼物,言语间充满了“感恩”和“幸福”。

台下掌声热烈。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和谐圆满。

金彦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宴会厅的每个角落,带着一种罕见的、毫不掩饰的温情与追忆。

“二十五年前,我把鑫鑫接回家。”他的目光穿越人群,精准地落在金鑫身上,那眼神里有慈爱,更有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笃定,“就那么小一点,抱在怀里,轻得像片羽毛。会哭,会笑,会闹,还在我最好的西装上画过‘地图’……”

台下响起一阵善意的、理解的低笑声。许多看着金鑫长大的世交长辈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金鑫愣住了,怔怔地望着台上的父亲。这些童年的糗事,父亲从未在如此公开的场合提起过。她的眼眶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热。

“就这么一点点,”金彦用手比划着,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她,“看着她学会走路,学会叫爸爸,送她上幼儿园,第一天死活抱着我的腿不撒手,哭得撕心裂肺,好像我不是送她去上学,而是要把她扔了似的。”

他的语气带着笑意,却让听的人心头柔软。

“后来啊,上了小学,中学,大学……闯祸了会躲到我书房,受委屈了会红着眼睛来找我,考好了会翘着尾巴等我夸,看上个什么新鲜玩意儿,也会软磨硬泡……”金彦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充满了感慨,“一晃眼,二十五年了。我这个调皮捣蛋、娇气得不行的小女儿,也长成大姑娘了。”

宴会厅里安静极了,所有人都被金彦这番话里蕴含的深厚情感所打动。这不仅仅是在回忆,更是在宣告,在定调。

贺兰的脸色微微发白,手指绞紧了。

金蓓蓓站在她身边,只觉得那些话语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她刚刚披上不久的“金家大小姐”华服,让她赤裸地站在这里,提醒着她那无法参与的二十五年。

金彦深吸一口气,目光更加专注地看着金鑫,朝她伸出手,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鑫鑫,到爸爸身边来。”

唰!

所有的目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集中地投向了金鑫。

有鼓励,有欣慰,有好奇,也有难以掩饰的嫉妒和复杂。

金鑫的心脏砰砰直跳,血液涌上脸颊又迅速褪去。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钱知意,嫂子轻轻推了她一下,眼神鼓励。

她又下意识地想去寻找她大哥的身影,却在目光触及主宾区时。

发现贺砚庭正静静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

最后再大哥的眼神中让她慌乱的心安定了。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在万众瞩目下,一步步走向主席台,走向她的父亲。

香槟色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的鼓点上。她努力维持着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终于,她走到了金彦面前。

金彦看着她,眼中满是为人父的骄傲和疼爱。

他伸出手,不是握手,而是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揽住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面对所有的宾客。

这个姿态,保护意味十足,归属感更是强烈到不容错辨。

“今天,是我另一个女儿蓓蓓回家的好日子。”金彦的声音再次响起,沉稳有力,“但在这里,我金彦也要告诉所有亲朋好友,鑫鑫,是我金彦亲手养了二十五年的女儿,过去是,现在是,以后永远都是!她喊我一声爸爸,我这辈子就永远是她的爸爸!金家,就永远是她的家!”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砸在每个人的心上,也砸碎了某些人可能存在的侥幸和幻想。

“哗——!”台下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许多夫人小姐甚至感动地拭了拭眼角。

金琛站在台下,看着父亲和妹妹,嘴角扬起一个清晰的弧度,用力地鼓着掌。钱知意也眼泛泪光。

金鑫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之前所有的不安、彷徨,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宣泄口,也被父亲这番掷地有声的话彻底抚平。

她侧过头,看向父亲,哽咽地叫了一声:“爸爸……”

金彦拍了拍她的后背,将她往身边又揽紧了些,低声道:“傻闺女,哭什么,妆要花了。”

这话更是亲昵得如同寻常父女间的私语。

等掌声稍歇,金彦才继续道,语气轻松了些:“所以啊,以后谁要是再拿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事儿来烦我女儿,或者觉得她好欺负,那就别怪我金彦不客气,也别怪我金家护短!”

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却让所有人都明白了金家的态度和底线。

说完,他这才看向脸色苍白、几乎摇摇欲坠的金蓓蓓,语气依旧温和,却少了那份外露的激动:“蓓蓓,你也过来。”

金蓓蓓机械地走上前,站在金彦的另一边。

金彦一手揽着金鑫,一手轻轻搭在金蓓蓓的肩上,对着话筒做最后的总结:“总之,今天我金彦是双喜临门!两个女儿都在身边了!希望以后大家能一样关照蓓蓓,也继续疼爱我们鑫鑫!谢谢大家!”

掌声再次雷动。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金彦那只紧紧揽着金鑫的手,从未松开过。而金蓓蓓,更像是一个被临时安排在旁边、不得不展示的物件。

宴会的气氛再次活跃起来,但暗流已然不同。

金彦带着两个女儿下了台,立刻就被前来道贺的宾客围住。

金鑫感觉到父亲轻轻推了她一下,低声道:“去找你大哥嫂子吧,这边没事了。”

她抬头看了父亲一眼,金彦对她鼓励地点点头。

金鑫这才从人群中脱身,走向一直等着她的金琛和钱知意。

“大哥,嫂子。”她声音还有些哽咽,但脸上却带着释然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金琛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下放心了?”

“嗯!”金鑫用力点头。

钱知意搂住她:“好了好了,我们是皆大欢喜,不过我们就像书中的反派。”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不远处被贺兰拉着、却明显心神不宁、眼神晦暗的金蓓蓓。

金鑫也看了一眼,心中却奇异地没有太多波澜。父亲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时,她的目光无意投向主宾区。

贺砚庭正与人交谈,似乎心有所感,也抬眼望了过来。

隔着喧嚣的人群,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贺砚庭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明显轻松了的神情,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然后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对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仿佛在说:看,我说过,看着就好。

金鑫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慌忙移开了视线,脸颊却有些发烫。

宴会还在继续,但对她来说,最重要的部分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的时间,她终于可以真正放松下来,享受美食,和家中的长辈聊聊天。

宴会终于在看似宾主尽欢的氛围中落下帷幕。

侍者们早已被覃叔示意,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主厅,并体贴地关上了门。

此刻,厅内只剩下金家自己人。

金彦脸上维持了一晚的温和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缓缓踱步到主位沙发前,并没有立刻坐下,只是松了松领带,目光沉静却带着千斤重量,逐一扫过在场的家人。

贺兰似乎预感到什么,有些不安地拢了拢披肩,强笑道:“今天总算顺顺利利结束了,蓓蓓也累了,要不先让孩子们上去休息……”

金蓓蓓确实脸色苍白,眼神躲闪,下意识地想往母亲身后缩。

金彦没有理会妻子的话,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金蓓蓓身上,声音平稳,却像冰层下流动的暗涌,带着不容错辨的冷意:“蓓蓓,过来。”

金蓓蓓浑身一颤,求助般地看向贺兰。

贺兰刚想开口,金彦一个眼神扫过来,那里面蕴含的威严和不容置疑让她瞬间噤声。

金蓓蓓只能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到父亲面前,低着头,不敢看他。

“抬起头来。”金彦命令道。

金蓓蓓艰难地抬起头,眼眶已经红了。

金彦凝视着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现在没有外人了。有些事,我们需要关起门来说清楚。”

他顿了顿,看着女儿惊恐的眼睛,继续道:“关于你身上的伤,关于你养父的虐待,以及沈家老二,是沈鹏,是如何找到你,又为什么拖了整整一年,才把你送回到我面前。”

金蓓蓓的脸瞬间血色尽失::“爸爸,我、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你不知道?”金彦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那我来告诉你。调查报告显示,你身上的伤,是你五岁自己跑到山上,意外失足滚下山,你的养母为了救你而死,所以你身上才有伤,而不是你养父虐待你。

你养父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死不足惜。

但是他没有虐待你,你养母死后,他出去打工,把你寄养到你大伯家,八成的钱寄给你大伯。

你大伯也没有克扣你,供你上小学、初中、高中以及大学。

你养父醉酒后反复提及当年偷换孩子。而沈鹏,通过他工地上的眼线,最早在一年前就确认了你的身份。”

贺兰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向丈夫,又看向女儿。

金琛眼神微眯,钱知意握紧了他的手。

金鑫则屏住了呼吸,心脏揪紧。

“他找到你之后,”金彦的声音沉了下去,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并没有立刻告诉我们,而是冷眼旁观,甚至可能暗中操纵,让你在那一年里吃尽苦头,孤立无援,彻底陷入绝望。然后,在他认为时机最‘成熟’的时候,才让沈蕊‘偶然’发现你,扮演救世主,把你带回金家。这样,你才会对他们感恩戴德,言听计从。我说的对吗?所以,你答应沈家,拿到金家股份,卖给沈家。”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金蓓蓓崩溃地哭喊出来,眼泪汹涌而下,“沈叔叔他们是好心……他们是帮我……他们……”

金彦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嘲讽,“帮你就是看着你在泥潭里挣扎,然后再递给你一根看似能拉你上来、实则拴着链子的绳子?帮你会要你的股份?蓓蓓,你仔细回想一下,那一年,是不是所有能求助的路都被莫名其妙地堵死了?是不是每次你以为看到希望,马上就会陷入更深的绝望?沈家的出现和援手,是不是每次都‘巧合’得恰到好处?”

金蓓蓓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那些被她刻意压抑、不愿深想的痛苦记忆和诡异“巧合”如同潮水般涌上脑海,击碎了她最后的心防。

她瘫软在地,泣不成声,再也无法反驳。

贺兰已经惊呆了,脸色惨白如纸,看着跪地痛哭的女儿,又看看面色冷硬的丈夫,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她一直以为沈家是恩人,却没想到真相如此不堪。

金彦看着彻底崩溃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被冷硬所取代

他叹了口气,那叹息沉重无比:“你是我的女儿,流着金家的血,过去二十五年你受苦了,这些,爸爸心里有数,金家也不会不管你。”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严肃:“但是,路要你自己选。今天就在这里,当着全家人的面,做出选择。”

“如果你愿意彻底斩断过去,认清谁才是你真正的血脉至亲,忘记沈家那些虚情假意,从此安心留在金家,那么金家大小姐该有的一切,家族都会给你,也会护你一世安稳。”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如果你还觉得沈家对你恩重如山,舍不得那份处心积虑算计来的‘温情’,那你也完全可以拿着你应得的那份信托基金,离开金家,去继续你的‘感恩’。金家,绝不会阻拦。”

他最后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但你要记住,选择了,就不要后悔。金家的门,不是你想出就出,想进就进的。”

冰冷的抉择,毫无转圜余地地摆在了金蓓蓓面前。

全场死寂,只剩下金蓓蓓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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