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宋今浩刚掐断电话，手机便再次响起，“妈妈”二字闪烁。
他划开接听，一道不容置喙的声音立刻撞进耳膜：“明天你和砚秀一起回宋家老宅吃饭。”
未及回应，通话已被利落切断。
宋今浩尝试拨通方砚秀的电话，听筒里却只有单调的忙音。
当他独自踏入宋家老宅，方父那张严肃的脸瞬间阴云密布，手中的瓷杯被狠狠掼在桌面上。
“砚秀人呢？”
“她工作太忙。”宋今浩垂下眼睫，声音轻如蚊蚋。
“忙？”方父声线骤然拔高，刺破空气，“什么了不得的工作比回老宅还紧要！我看，是你根本请不动她吧！”
那字字句句，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扎向他竭力维持的平静假面。
方父冷哼一声，径直转身，对垂手侍立的管家甩下命令：“晚宴撤了。人都不在，还摆什么排场？”
那口吻，仿佛宋今浩不过是一件碍眼的摆设，连上桌的资格都不配有。
宋今浩默立厅中，攥着皮包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
不多时，佣人端来一碗浓稠的黑色汤汁，刺鼻的腥苦气味瞬间在空气里弥漫，令人作呕。
方父抬了抬下巴：“杵着做什么？喝干净。”
那气味钻入鼻腔，宋今浩胃里顿时翻江倒海。
见他迟疑，方父不耐催促：“这可是我舍了脸面求来的调养方子！”
“四年了，你身体还是这么差，方家的脸都叫你丢尽了！”
方父的话语如同淬了寒冰的薄刃，一片片凌迟着他仅存的自尊。
他深深吸气，试图压下喉头翻涌的恶心。
脑海却不受控地闪过碎片：是方砚秀面对家族长辈关切询问时，那副滴水不漏的体贴模样：“今浩身子骨弱，需得仔细调养，不急。”
是她夜夜归来时，留给他的冰冷侧影。
是那个她醉得不省人事，错将他拥作他人的混乱夜晚。
他一直知晓她的抗拒，于是配合地替她维系那层温情的假面。
却未料，这假面终化作刺向自己的利刃，令他独自吞咽这难堪的苦果。
他颤抖着伸手，接过碗仰头，如同承受某种酷刑，将那碗堪比腐木的苦涩汁液，硬生生灌入喉咙。
那苦味不仅在舌尖蔓延，更蚀入心底，冰冷彻骨。
当晚，方砚秀依旧未归。
深夜，手机屏幕在黑暗中突兀亮起。
点开信息，一张照片清晰呈现。
照片里，叶轻扬亲昵依偎在方砚秀怀中，两人姿态亲密。
紧接着，一条文字消息刺入眼帘：“宋今浩，看清了吗？砚秀爱的人从来都是我，只要我勾勾手指她就会来，识相的话，你自己滚！”
字字淬着赤裸的炫耀与恶意。
宋今浩握着手机的指节抑制不住颤抖，心口却再无天崩地裂的痛楚。
或许早在办公室外撞见那缠绵一吻时，他心中的堡垒便已轰然倾塌。
如今强撑着他的，不过是那点可笑的家族颜面。
他必须死死守住“方先生”的身份，无论这枷锁多么令人窒息。
几日后，一次临时航班任务下达，宋今浩作为航医需随机。
目光扫过机组名单，指尖倏然凝滞：机长方砚秀，空乘叶轻扬。
两人的名字并置其上，巧合得如同精心排布的戏码。
自收到第一张照片起，叶轻扬的“日常汇报”便未曾停歇：晨光中为她烹制早餐的背影，午后的暖阳下依偎散步的剪影，夜幕里耳鬓厮磨的亲密侧影。
一张张她与叶轻扬缠绵的影像，如精准的闹钟，日复一日提醒宋今浩，他的妻子正如何细致周到陪伴在另一个男人身边。
飞机进入平稳状态，宋今浩摒弃掉所有杂念，坐在位置上记录着每位乘客的健康观察笔记。
一阵刺鼻的古龙水味飘近，打断他的思绪。
叶轻扬端着一杯咖啡站在他面前，脸上挂着甜美却虚伪的笑容。
“宋医生，喝杯咖啡吧。”
宋今浩抬眸，语气中带着疏离：“我咖啡因过敏。”
然而叶轻扬根本不在意他的拒绝，执意将咖啡递给他。
就在宋今浩下意识抬手，想要挡开那杯咖啡时，意外突发。
“啊！”伴随着叶轻扬的轻呼，咖啡液尽数倾倒在宋今浩膝上摊开的笔记本。
那些健康记录悉数被污渍覆盖。
“你！”宋今浩猛地站起身，又急又气，胸口剧烈起伏。
这边的动静立刻引起方砚秀的注意。
她快步走过来，目光扫过一片狼藉。
不等宋今浩开口，她便责备道：“宋今浩，你在干什么？别耽误大家时间，影响航班秩序。”
她那不容分说的偏袒，再次精准刺入宋今浩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中。
就在这片混乱中，后舱传来一阵焦急呼喊声。
“医生！有人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