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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从陆昭的公寓回来后的几天,周晚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白天在公司,她强迫自己投入工作,用繁忙麻痹神经。但每当稍有闲暇,或看到陆昭的身影,那种混杂着羞耻、刺激和巨大空虚感的情绪便会汹涌而来,让她坐立难安。而回到家,面对林深那种死水般的平静和彻底的沉默,则更像是一种凌迟。公寓不再是避风港,而成了一个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审判所。

林深彻底变成了一个影子。他按时回家,做饭,收拾屋子,但眼神从不与周晚交汇,话语精简到只剩下“嗯”、“好”、“知道了”。他睡在床的一侧,身体总是背对着她,中间隔着一段足以再躺下一个人的距离。周晚试图打破这种僵局,找些话题,甚至故意制造一点小麻烦,但林深的反应就像石子投入深井,连一丝涟漪都激不起。

这种无声的惩罚,比任何争吵都更让周晚崩溃。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在真空里尖叫的人,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得不到任何回应。愧疚、恐惧、叛逆,还有一种被忽视的愤怒,在她心里疯狂滋长。她需要一种极端的方式,来打破这令人发疯的死寂,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哪怕是以一种毁灭性的方式。

周五晚上,周晚又以部门应酬为由,很晚才回家。这次她没有喝得烂醉,只是微醺,足以壮胆。她推开家门时,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林深已经回卧室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熟悉的、冰冷的孤独感。

她换鞋,放下包,动作故意弄出一些声响,但卧室里没有任何反应。她走到卧室门口,推开一条缝。林深背对着门口侧躺着,呼吸平稳悠长,似乎已经睡熟。床头柜上的小夜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晕,勾勒出他安静的轮廓。

周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那个背影,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怨恨,也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她轻轻关上门,没有进卧室,而是转身走进了客厅的洗手间。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慌乱却又带着一丝异样兴奋的女人。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她有些苍白的脸。她的手指在通讯录里滑动,最终停留在了“陆昭”的名字上。

她编辑了一条短信,内容很短,只有几个字:「他睡了。你来。」

发送。没有犹豫。像按下了某个毁灭程序的启动键。

然后,她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在黑暗中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几乎要撞破肋骨。恐惧和一种病态的期待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微微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二十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用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闪了进来,没有开灯,悄无声息地反手关上门。是陆昭。他穿着深色的衣服,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那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准确地捕捉到了沙发上周晚的身影。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周晚迟疑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他的手很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轻轻一拉,将她从沙发上拉起,然后拥入怀中。他的拥抱很紧,带着一股夜风的凉气和熟悉的雪松冷香,瞬间将周晚包裹。

周晚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木头。陆昭低下头,在她耳边用气声说:“怕了?”

周晚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陆昭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和刺耳。他揽着她的腰,带着她,一步步走向卧室的门。周晚的脚步有些虚浮,几乎是被他半推半抱着前进。

……

卧室里,林深其实一直醒着。从周晚进门的那一刻,他就醒着。他听着她在客厅里弄出的声响,听着她走进洗手间的水声,然后是一切归于死寂的等待。当门外传来那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钥匙转动声时,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了。他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让它听起来像熟睡一样平稳悠长,但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地预警。

卧室的门被极其缓慢地推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两个人影相拥着挪了进来,脚步轻得像猫。黑暗中,林深能感觉到床的另一侧微微下陷,能闻到那股熟悉的、令他作呕的雪松香气混合着周晚身上淡淡的酒气,浓烈地弥漫开来。

他紧紧闭着眼睛,眼睑下的眼球因为极度克制而微微颤动。他感觉到周晚躺了下来,就在他身边,近得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和轻微的颤抖。然后,是另一个人的重量,更沉,带着一种侵略性的气息,占据了床的另一边。

林深的手指在身侧悄然攥紧了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这疼痛让他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他所有的感官都在黑暗中无限放大,变得异常敏锐。

他听到耳边传来压抑的、急促的呼吸声,分不清是周晚的还是陆昭的。听到衣物摩擦床单发出的窸窣声响,那声音细微却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开。听到若有若无的、被刻意压低的亲吻声,像毒蛇吐信。听到周晚发出一声极轻的、像是呜咽又像是叹息的声音,随即又被什么堵住了。

他不能动,不能呼吸,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他像一个被钉在刑架上的囚徒,被迫承受着这凌迟般的酷刑。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些不堪的画面,每一个细节都因为听觉的补充而变得无比清晰和残忍。他感觉自己像个灵魂出窍的幽魂,飘在空中,冷冷地俯视着床上这荒谬而耻辱的一幕,俯视着那个躺在那里、假装沉睡的、可悲的自己。

就在这极致的煎熬中,他的视线透过紧闭的眼睑缝隙,捕捉到地板上一小点微弱的反光。是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恰好照在了床脚附近地面的一件金属物品上——是陆昭解下后随意扔在那里的皮带扣。金属扣在朦胧的月光下反射出一点冰冷的、幽暗的光泽,像一只窥视的、充满嘲讽的眼睛,钉在地板上,也钉在了林深的心上。

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被拉长成永恒。那些声音,那些气味,那一点冰冷的反光,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紧紧缠绕,越收越紧,几乎要将他勒碎。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动静渐渐平息了。粗重的呼吸声慢慢变得平稳,衣料的摩擦声也停止了。空气中只剩下一种事后的、慵懒而又带着情欲气息的寂静。

林深感觉到身边的床垫一轻,是陆昭起身了。他听到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走向浴室,然后是细小的水流声。过了一会儿,脚步声返回,在床边停顿了片刻。林深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带着审视,或许还有一丝胜利者的怜悯。然后,脚步声走向门口,卧室门被轻轻打开,又合上。外面传来大门被带上的、几不可闻的声响。

他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林深和周晚两个人。以及那弥漫不散的、浓烈的雪松气味。

周晚依旧静静地躺在旁边,一动不动,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林深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和紧绷,甚至能感觉到她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

过了一会儿,周晚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变成了面向他后背的姿势。林深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后颈上,那目光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愧疚,有恐惧,有探究,或许还有一丝……事后的茫然。

她看了他很久,久到林深几乎要以为她发现了什么。然后,他听到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凉意和犹豫,轻轻地、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他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皮肤。

那触碰像电流一样窜过林深的全身,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颤抖。但他死死地忍住了,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一丝一毫。

周晚的指尖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了回去。她重新翻过身,背对着他,将被子拉高,盖住了半张脸。

房间里重新陷入了死寂。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林深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窗外天际开始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灰白色,预示着黎明将至。他才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平躺过来。

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被晨曦逐渐照亮的模糊轮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那种极致的痛苦过后,带来的是一种彻底的、冰冷的空洞。

他知道,有些东西,就在这个夜晚,被彻底地、永久地碾碎了。连同他最后的一丝留恋和软弱,一起埋葬在了这片狼藉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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