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对你最近‘安分守己’的奖励。”
厉墨宸的话音在空旷冰冷的客厅里落下，像一块巨石投入苏婉清本就混乱的心湖，激起千层浪，却又迅速被寒意浸透。
奖励。
多么冰冷而现实的词。将她所有的挣扎、忍耐、以及方才在宴会上因他维护和天价拍卖而产生的那一丝不该有的悸动，都瞬间打回了原形。
原来，一切都有价码。她的“安分守己”，值四千万。
颈间那条“月光之泪”仿佛瞬间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她肌肤生疼，连带着心脏都跟着抽搐起来。那璀璨的光芒不再梦幻，反而刺眼得让人想要落泪。
她站在原地，没有去触碰那条项链，只是抬起头，看向厉墨宸。客厅巨大的水晶吊灯在他头顶投下明亮的光线，却照不进他深邃眼眸的万分之一。他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掌控一切的神祇，随意地施舍着恩赐，也随时可以收回一切。
“厉总……”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这个奖励，太贵重了。我受之有愧。”
厉墨宸微微挑眉，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又或许，一切尽在掌握。他向她走近两步，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目光在她苍白而倔强的脸上巡视，最后定格在她清澈却此刻布满迷茫和痛楚的眼眸中。
“受之有愧？”他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淡淡的嘲讽，“苏婉清，你是我厉墨宸法律上的妻子，一条项链而已，有什么受不起的？还是说，你更喜欢夏薇薇那种，为了条两千多万的项链就争得面红耳赤的做派？”
他又提起了夏薇薇。像是在提醒她，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苏婉清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她猛地想起那些关于“白月光”的传闻，想起夏薇薇看他时那眷恋不甘的眼神，想起他身上偶尔沾染的陌生香水味。
一股莫名的勇气，或者说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让她脱口而出：“厉总拍下这条项链，是为了让我戴上它，告诉所有人，也包括夏小姐，我苏婉清才是名正言顺的厉太太，而不是……而不是某个人的替身吗？”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其艰难，声音微弱，却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这是她一直深埋心底、不敢触碰的猜测，此刻却不受控制地问了出来。
问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她有什么资格问？这无异于自取其辱。
果然，厉墨宸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温度骤降。他深邃的眼眸眯起，锐利的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向她，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替身？”他向前一步，几乎贴到她面前，冰冷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苏婉清，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揣测我？”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骇人的压迫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婉清吓得心脏骤停，下意识地后退，脊背却抵上了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退。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盛怒中的男人，恐惧感如潮水般涌上，但心底那份不甘和委屈，却支撑着她没有完全瘫软下去。
“难道……不是吗？”她倔强地迎上他冰冷的目光，尽管声音依旧发颤，“如果不是，为什么你总是透过我看别人？为什么夏薇薇一次次挑衅，你从不彻底制止？为什么……你身上会有她的香水味？！”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孤注一掷的呐喊，将她这些日子积压的所有怀疑、不安和酸涩，都倾泻而出。
厉墨宸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地顶撞，甚至提到了香水味。他脸上的怒意更盛，但眼底深处，似乎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被说中了什么，又像是某种被冒犯的暴戾。
他猛地伸手，撑在她耳侧的墙壁上，将她完全禁锢在他的身影之下。强烈的男性气息混合着雪松的冷冽，将她紧紧包裹，让她无处可逃。
“苏婉清，”他低下头，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廓，声音低沉而危险，如同恶魔的低语，“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厉墨宸做事，从来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尤其是你。”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一寸寸刮过她的脸，带着一种残忍的审视。
“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因为……”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她因恐惧和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模样，才缓缓吐出后面的话，“你根本不配和她相提并论。”
你不配和她相提并论。
这句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残忍地，将苏婉清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和幻想，彻底碾碎。
原来，连做替身，她都不够资格。
心口的疼痛尖锐到麻木，眼眶酸涩得厉害，她却强行睁大眼睛，不让泪水滑落。不能哭，绝对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哭。
看着她这副强忍泪意、苍白脆弱却又倔强无比的模样，厉墨宸的心头那股无名火似乎烧得更旺，还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烦躁。他讨厌她这种眼神，仿佛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魔鬼。
他猛地松开了撑在墙上的手，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令人窒息的距离。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和疏离。
“项链是你的了，怎么处理随你。”他语气淡漠，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对峙从未发生，“记住你的身份，做好你该做的事。至于其他的，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想的别想。”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迈着沉稳而决绝的步伐，踏上楼梯，走向二楼。那背影，冷漠得没有一丝温度。
苏婉清独自一人站在原地，靠着冰冷的墙壁，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颈间的“月光之泪”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客厅里死寂一片，只剩下她微弱的呼吸声。
不是替身。
因为不配。
呵……多么残忍而真实的答案。
她缓缓抬起手，颤抖着抚上颈间那颗冰凉璀璨的粉钻。四千万的奖励，买断她刚刚萌生的一丝妄念，代价真是……高昂。
她用力，想要将项链扯下来，手指却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现在扯下来，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不识抬举罢了。
她慢慢地直起身子，一步一步，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向楼梯。每一步都踩在破碎的自尊上，发出无声的哀鸣。
回到房间，锁上门。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个戴着天价项链、却脸色惨白、眼神空洞的自己。
良久，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项链的搭扣。冰凉的钻石滑落掌心，沉甸甸的。
她将“月光之泪”放进那个精美的丝绒盒子里，然后，将它和之前那条“深海之星”一起，锁进了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
连同她那些不该有的、可笑的悸动和疑问，一并锁了进去。
从今天起，苏婉清，你要记住。
你只是他用钱买来的、为期一年的妻子。
仅此而已。
窗外，夜色浓重，没有星光。
而她的心，也沉入了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