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地界。
渭水河畔。
一个白发老翁，身穿道袍，仙风道骨，
手持一根没有鱼饵的直钩钓竿。
他半闭着眼，神情自得。
姜子牙。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他在等一个人。
等一个能开启封神大劫，能让他完成师尊任务的天命之主。
他算过了。
今天，西伯侯姬昌会路过这里。
到时候，自己只需要表现出高人风范，
说几句玄之又玄的话，自然会被奉为上宾。
从此，辅佐西岐，讨伐无道昏君帝辛。
名留青史，肉身成圣。
剧本，他已经烂熟于心。
突然。
地面开始震动。
姜子牙皱了皱眉。
不对。
姬昌的车驾，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他睁开眼，看向东方。
只见地平线的尽头，烟尘滚滚。
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那不是凡人军队能有的气势。
每一个士卒的气血，都凝成一股，汇聚在一起，撼动了天宇。
片刻之后。
一支玄色重甲的军队，停在了渭水对岸。
为首一人，骑着一头墨麒麟，身披金甲，额生竖眼。
大商太师，闻仲。
姜子牙的瞳孔，动了一下。
他怎么会来这里？
闻仲高坐在墨麒麟之上，
居高临下地看着对岸那个装模作样的老头。
他看了一眼那根直钩，笑了。
“老头，钓鱼呢？”
“钩子都是直的，在这演给谁看？”
姜子牙面不改色。
他端着高人的架子，悠悠开口。
“非也。”
“老夫钓的，不是这水里之鱼。”
“而是，天下愿者。”
“愿者上钩。”
闻仲听完，发出一阵大笑。
他身后的炼气士军团，也跟着发笑。
笑声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弄。
姜子牙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
“闻太师。”
“你不在朝歌辅佐人王，带兵来我西岐边境，是何道理？”
“难道，那帝辛已经昏聩到，要无故挑起战端了吗？”
闻仲止住笑。
他看着姜子牙，眼神带着一种看小丑的怜悯。
“挑起战端？”
“你，也配？”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符，轻轻捏碎。
半空中，光影流转。
一个老者的身影，凭空浮现。
正是亚相比干。
比干的影像，面容清晰，他那双眼睛，仿佛蕴含着日月星河。
他的目光，落在了姜子牙的身上。
只看了一眼。
姜子牙就感觉自己从里到外，被看了个通透。
所有的秘密，所有的伪装，在那双眼睛面前，都无所遁形。
他的道心，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姜尚。”
比干开口了。
“字，子牙。”
“昆仑山玉虚宫，元始天尊座下弟子。”
比干每说一句，姜子牙的脸色，就白一分。
“你师从圣人门下，不思清修，却妄图搅动人间风云。”
“你还有个师弟，叫申公豹吧？”
“‘道友请留步’，喊得挺亲切。”
姜子牙的身体，开始发抖。
他怎么会知道！
这些都是昆仑山的秘密！
一个凡人，怎么可能知道！
比干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
“你食阐教之禄，是为阐教门人。”
“与申公豹同门，是为截教叛徒之友。”
“如今，又跑到这渭水河畔，妄图投靠西伯侯姬昌，卖身求荣。”
比干看着他，一字一顿，声音响彻云霄。
“你这反复无常，朝秦暮楚之辈！”
“与那三姓家奴何异！”
三姓家奴！
轰！
姜子牙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的道心，被这四个字，狠狠地砸出了一道裂缝。
他苦心经营的仙风道骨，高人形象。
在这一刻，碎得一干二净。
周围原本还在看热闹的西岐百姓，
看向他的眼神，全都变了。
从敬畏，变成了鄙夷和怀疑。
“原来是个骗子！”
“还想骗我们侯爷！”
“快滚出西岐！”
姜子牙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屈辱。
愤怒。
他指着半空中的比干，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这老匹夫！胡说八道！”
“你敢污蔑于我！”
“找死！”
他再也顾不上伪装，祭起了手中的打神鞭，就要动手！
“聒噪。”
闻仲冷哼。
他动都没动。
只是抬起了手。
那柄全新的混元锤，出现在他的掌心。
他对着姜子牙的方向，轻轻一挥。
没有法力波动。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姜子牙感觉自己打出去的打神鞭，陷入了一片泥潭。
所有的力量，都被一股无形的规则，消解了。
打神鞭哀鸣一声，倒飞而回。
噗。
姜子牙喷出一口血。
他还没反应过来。
闻仲身后的百人军团，齐齐踏前一步。
“喝！”
百人合一的气血，凝成实质。
一股恐怖的压力，将姜子牙死死地钉在原地。
他动不了了。
连根手指都动不了。
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百个军人。
是一头苏醒的，远古凶兽。
绝望。
他看着对岸那个高高在上的闻仲。
“你……”
闻仲俯视着他，眼神漠然。
“你自诩仙人，却连人族律法都不懂？”
“大王有言，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闻仲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渭水两岸。
“你这三姓家奴，在我大商疆土之上，等另一个主子？”
“谁给你的胆子！”
“你不配为仙！”
“更不配为人族之臣！”
姜子牙的道心，彻底崩了。
他引以为傲的阐教弟子身份，
在闻仲这番话面前，变得可笑至极。
什么天命。
什么顺天而行。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狗屁。
闻仲收起了混元锤。
那股压力，也随之消失。
姜子牙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滚。”
闻仲吐出一个字。
“滚回西岐。”
“告诉姬昌。”
“安分守己，他还是西伯侯。”
“若敢有二心。”
“我大商铁骑，必将踏平西岐！”
姜子牙失魂落魄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不敢再看闻仲一眼。
也不敢再看周围百姓鄙夷的目光。
他捡起自己的鱼竿，狼狈地，朝着西岐城的方向，落荒而逃。
看着他那可笑的背影，闻仲的内心，毫无波澜。
大王果然圣明。
这些自以为是的神仙，就是欠收拾！
不把他们打疼了，打怕了。
他们永远不会把人族，放在眼里。
“回朝。”
闻仲调转墨麒麟。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
他额头上的第三只神眼，微微跳动了一下。
他感觉到了。
在远处的云层之中，有几道鬼鬼祟祟的气息。
阐教的人？
闻仲的嘴角，勾起一个冷酷的弧度。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既然来了。
就都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