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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哐当!”

柴房门被再次粗暴踹开,

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张奎那张横肉堆积的脸重新堵死门口光线,他

身后还站着一道瘦高身影

——管家张福。

张奎手里拎着一套灰扑扑的下人衣服,

脸上写满因之前被“说服”而加倍的不耐烦和戾气。

而张福穿着藏青色细布长衫,

头戴瓜皮小帽,留着两撇油滑老鼠须,

就站在门外光亮处,

用一方雪白手帕捂着口鼻,

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算计。

“小崽子!水跟衣服撂这儿了!”

张奎把盛着清水的破木盆和衣服重重往地上一墩,

脏水溅起,混入尘土。

“麻溜点给自己拾掇干净!

少爷那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张奎双手叉腰,堵在门口,

一副“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的倨傲姿态。

苏惟瑾心里怒骂,面上却不敢显露。

他挣扎着想要依言站起,

但故意让虚浮的双腿一软,

整个人“噗通”摔回干草堆,

发出一声痛苦又虚弱的闷哼。

示弱,是麻痹敌人的最佳手段。

张奎见状,嫌恶地“呸”了一口:

“没用的东西!装什么死狗!

难道还要你奎爷亲手给你擦洗换衣不成?”

他嘴上骂着,却没真上前,

只是用脚尖无礼地踢了踢木盆。

就在苏惟瑾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清水时,

超频的大脑在电光石火间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大胆的计划

——装病!

而且要装一种能让张诚那种有洁癖的变态纨绔瞬间倒尽胃口的“传染病”!

时机稍纵即逝!

就在张奎等得不耐烦,

眉头拧成疙瘩,

似乎真要上前动手的瞬间——

“呃啊——!!!!”

苏惟瑾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这叫声充满撕心裂肺的痛苦,

在狭小柴房里猛地炸响,

吓得凶悍的张奎浑身一个激灵,

连门外的张福都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只见苏惟瑾猛地蜷缩成一团,

双手死死抠住腹部,

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他的脸瞬间扭曲变形,

额头上凝结的血痂因剧烈表情而崩裂,

渗出血丝,混着瞬间冒出的冷汗往下淌。

“痛!好痛!!

奎、奎爷……救…救我啊……”

苏惟瑾的声音断断续续,

充满绝望颤音。

张奎被这骇人一幕搞懵了,

色厉内荏地喝道:

“小杂种!你…你他妈又耍什么花样?!”

但苏惟瑾根本不接话,

只是抱着肚子在干草堆里疯狂打滚,

草屑纷飞,尘土弥漫。

他一边翻滚,一边用充满恐惧的声音嘶嚎:

“是…是那个!

它…它又找上我了!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他突然像是被无形力量击中,

猛地手脚并用,

惊恐万状地缩到离张奎最远的墙角,

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别过来!奎爷你别过来!

沾上就完了!

这…这东西‘过人’(传染)啊!!”

“过…过人?”

张奎听到这两个字,头皮瞬间一麻!

他对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病气”有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再看苏惟瑾那状若疯魔的样子,

心里顿时信了七八分。

门外的张福也皱紧眉头,

捂着嘴的手帕又紧了紧,

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疑虑。

苏惟瑾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声音压得极低,

却带着讲述恐怖秘闻的诡秘感:

“是…是‘千日疥’!

最毒最凶的那种‘恶疥’!

我们村老郎中说…

说是沾上皮肉就生根,

又痒又痛,流脓淌水,烂皮烂肉,

没有三年五载好不利索!”

他猛地将自己破烂袖子撸起,

露出胳膊上撞柱的擦伤和污垢,

在昏暗光线下,那片皮肤看着确实红肿可疑。

“我…我小时候就得过!

我爷花了半辈子积蓄才勉强压下去…

郎中说这病根除不了,

一辈子不能见湿气,

不能受大惊吓,否则必定复发…

比之前更凶十倍!

刚才那一撞…

完了…肯定把脓包撞破了…”

为了将恐惧最大化,

苏惟瑾立刻开始输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

“奎爷您看!这红疹子!

这底下全是密密麻麻的脓疱!

一抓就破,流出来的黄水腥臭无比,

沾到哪烂到哪!

像…像看不见的小虫子往里钻!

郎中说这叫…叫‘疥螨’,

对!就是螨虫!

成千上万,在皮底下打洞、产卵!”

他一边说,一边身体剧烈扭动,

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

表现出痒到极致却不能挠的痛苦:

“不能挠…越挠虫爬得越快…

钻得越深…完了…

我感觉它们已经爬到全身了…

奎爷您快离远点!

这病凶得很!

我穿过的衣服,盖过的被子,

都得用火烧掉!

不然虫卵留下来,

碰到的人全家都得烂手烂脚,

断子绝孙啊!”

“疥螨?”

“看不见的小虫?”

“打洞产卵?”

“烂手烂脚?”

“断子绝孙?!”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

威力堪比生化武器!

张奎听得脸都绿了,胃里翻江倒海!

他仿佛看到了无数细小蠕虫在苏惟瑾皮肤下爬动的恐怖景象!

再联想到自家少爷那金贵身子,

细皮嫩肉,要是被传上……

张奎打了个巨大寒颤,

那后果——老爷夫人绝对会把他活活打死喂狗!

门外的张福也是脸色发白,

但他比张奎多了个心眼,

强作镇定地喝道:

“千日疥?还他妈疥螨?

张奎,你脑袋里灌的是不是夜香?

这种屁话也信?!”

但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苏惟瑾心中冷笑,面上却更加惶恐,

带着哭腔哀求,话语却像毒针一样扎向他们最害怕的地方:

“奎爷…张管家…

救我…我也不想啊…

刚才吓忘了…这会儿发作起来才…

求求您,行行好,

千万别现在把我送少爷那去啊!

我这模样,这身晦气,

冲撞了少爷都是轻的…

万一…万一真把这‘千日疥’、

把这满身的‘疥螨’过给了少爷…”

他喘着粗气,说出最终击溃他们心理防线的话:

“您…您就是有十条命,

也不够老爷夫人扒皮抽筋的啊!”

这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

彻底压垮了张奎。

赏钱?哪有自己的小命和前程重要!

张福也是脸色阴晴不定,

他虽精明,但也惜命,更怕担责任。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少爷是张家的命根子,真出了差池,

他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

“晦气!真他娘的晦气!”

张福的语气软化了,

但带着被麻烦事缠上的极度烦躁。

“先把这瘟神关严实了!

去,找个靠谱的郎中来瞧瞧!

记住,找个嘴严的!

少爷那边我去回话,

就说……这小子撞狠了,

邪风入体,人事不省,

得隔离将养几天,免得过了病气!”

“哎!是是是!

管家您高明!我这就去!”

张奎如蒙大赦,忙不迭奉承,脚步声仓皇远去。

“咔嚓!”

比之前更沉重的锁链声落下,

宣告着暂时的安全。

听着脚步声远去,

苏惟瑾瘫软在草堆上,

大口喘气,冷汗浸透衣衫。

疥遁计划,成功了!

但他知道,更大的考验即将到来

——郎中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谎言随时可能被戳穿!

天亮后,一个药箱上刻着“济世堂”、

留着稀疏山羊胡的老郎中,

被张奎不耐烦地拽进了柴房。

“赶紧瞅瞅!死了没?

没死就赶紧滚出来干活!”

张奎抱着胳膊,满脸戾气。

老郎中捏着鼻子,

草草捏了捏苏惟瑾的腕脉,

又像扒拉垃圾似的检查了下他额角的伤和胳膊上的污迹,

浑浊老眼满是嫌弃。

“虚劳体弱,外感风寒,头破皮肉伤!”

老郎中甩开手,语速极快地宣判。

“开两副最便宜的清热汤药便是!

什么千日疥?无稽之谈!

就是腌臜不洁,生了热痱!”

张奎一听,眼中凶光毕露,

感觉自己被耍得彻彻底底!

他恶狠狠地剜了苏惟瑾一眼,

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张福阴冷的声音:

“哦?既然如此……”

苏惟瑾心头一凛,

知道生死关头到了!

超频大脑瞬间运转到极致!

就在张奎要动手的刹那,

苏惟瑾突然挣扎着爬起。

“咚”的一声跪倒在地,涕泪交加:

“张管家!奎爷!小的知错了!小的罪该万死!”

这突如其来的痛哭流涕和认罪,

让准备发难的两人都愣住了。

苏惟瑾根本不给他们思考时间,

继续“情真意切”地哭诉:

“小的昏死过去那一阵,

像是真去阴曹地府走了一遭!

见了阎王爷,

被牛头马面拿烧红的烙铁烫醒了糊涂脑子!”

他适时露出惊恐表情,

指着自己额头的伤。

“阎王爷叱骂小的不识抬举!

说能被卖进张家伺候少爷,

那是祖坟冒青烟都求不来的福分!

小的竟敢寻死?

简直是不知好歹,

合该打入十八层地狱,

永世不得超生!”

这套鬼神之说,

让张福脸上的怒容消减了些,

转而变成将信将疑的审视。

苏惟瑾赌咒发誓,

语气斩钉截铁:

“小的这条贱命,

从今往后就是少爷的,就是张家的!

少爷就是小的天!

只求管家您大人有大量,

再给小的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张福狐疑地盯着他:

“嘴上说得好听!

那要人命的‘千日疥’呢?

也是阎王爷收走了?”

苏惟瑾脸上浮现“羞愧”与“后怕”:

“回管家的话……

兴许是阎王爷惩戒过后,

见小的诚心悔过,

暂时收了神通?

身上……身上是松快了些许,

但郎中说此病根深蒂固,

最怕反复,必须仔细将养些时日,

彻底根除方可啊!”

他话锋一转,

语气变得“忧心忡忡”和“深明大义”,

句句不离主家核心利益:

“管家!小的死不足惜!

可万万不能因小失大啊!

少爷是何等金贵的人物?

文曲星下凡!

小的如今病体残躯,污秽不堪,

若是不慎将一丝半点的病气过给了少爷,

那……那小的就是被千刀万剐,

也难赎其罪于万一!”

这话直接戳中张福最大的顾虑,

他下意识点了点头。

苏惟瑾趁热打铁,抛出精心准备的核心论点:

“管家,您再往深里想。”

他压低声音,如同献上妙计。

“少爷将来是要读书进学,

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的!

读书人最重什么?

重风雅,重体面!

便是身边伺候的书童,

若是个蠢笨如牛、目不识丁、

规矩不懂的粗坯,

将来如何在书房伺候笔墨?

若是在少爷的同窗好友面前失仪,

丢的是谁的脸面?

损的是谁的声誉?”

他观察着张福渐渐凝重的神色,

给出了最终解决方案:

“管家,小的斗胆求您个恩典。

求您让小的先安心将养几日,

彻底除了病根。

之后,能否赏小的一个机会,

让小的去书房院外围做个洒扫书童?

小的不敢奢望立刻近身伺候少爷,

只求能有机会耳濡目染,

学点规矩,认几个大字!”

他描绘出美好“蓝图”,

将自身价值与张家利益深度捆绑:

“哪怕只能为少爷清扫书径,

擦拭桌案,磨墨备纸,

小的也必定竭尽所能,用心学习!

只为将来能成为一个对少爷、

对张家真正‘有用’的人!

若能识得几个字,懂得些许规矩,

将来在书房伺候,

也能更衬少爷的身份,

不堕张家的门风啊!”

他再次重重磕头:

“求管家成全小的这片报效之心!”

破屋内陷入短暂寂静。

张福捋着老鼠须,

小眼睛滴溜溜乱转,心里飞快盘算。

这小子的话,句句在理啊!

既考虑了少爷健康,

又顾及张家体面和长远利益!

让他去书房外围洒扫,

成本为零,却可能带来意外之喜

——万一这小子真开了窍,

能哄少爷读两句书,

或者将来是个得力臂助,

那就是他张福识人有功!

就算不成,也无伤大雅。

“哼,”

张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拿足了管家派头,但语气已然松动。

“算你个小崽子还有点悟性,

知道替主家着想,

没白费爷这番口舌。”

他用手帕厌恶地挥了挥:

“罢了,看你磕头认错还算心诚,

爷就发发慈悲,给你这个机会。”

“老实待着,再养两天。

若无事,就滚去书房院子当差!

给老子记住,机灵点!

若敢有半分懈怠,

或冲撞了贵人,仔细你的皮肉!”

“谢管家恩典!谢管家再造之恩!”

苏惟瑾“感激涕零”,连连磕头。

直到房门再次被锁上,

脚步声远去,苏惟瑾才缓缓直起身。

他擦去额头灰尘和冷汗,

脸上哪还有半分惶恐卑微,

只剩下冰水般的冷静和一丝计划得逞的锐利锋芒。

能屈能伸,方为枭雄。

他抬头,透过破窗看向外面那一方狭窄天空,

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无比坚定的弧度。

书房的大门,已被他撬开了一丝缝隙。

下一步,便是登堂入室,

将那些蒙尘的典籍,

化为他攀登权力阶梯的基石!

然而,书房重地,规矩森严,

他一个最低等的洒扫仆役,

要如何才能真正触碰到那些书籍?

那个不学无术的少爷张诚,

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机遇”与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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