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林昔挂断电话。
姚覃担忧地看着她。
她是知道一点儿林昔家里的事的。
林昔自小便在父母的宠爱中长大,父亲是淮海大学的中文系教授,母亲同样也是教授,只是不是淮海大学,而是松林大学的生物系。
两人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宠爱非常,姚覃甚至没见过林父对林昔大小声。
她小时常见的,是林父将林昔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与她讲所见到的一切事物,大到外面的人为什么吵架,小到树上的一片叶子意味着什么——每当这时,林父与林母便会产生分歧。
林父说“叶子是希望,是春天,是随时准备孕育快乐”,这时,林母就会认认真真地跟林昔纠正,这叶子属于什么科,生长在什么气候,吃进的去的是什么,吐出来的是什么,还叫林昔不要去学爸爸的诗意,什么春,什么花,都是误导人。
两人因为一桩小事争论,又叫小林昔做裁判。
这时,小林昔就会拍了手掌,一会倾向爸爸,一会倾向妈妈。
在最后,一家人会再度合好,并且决定,晚上是由爸爸做饭,还是妈妈拿锅铲。
姚覃小时很羡慕林昔——比起林昔的父母,她那时常不着家的父亲,和过于温弱的母亲,便显得太不稀奇了。
林昔果然在父母丰盛的爱里,成长为一个自由、烂漫的人,她自信、洒脱,从不惧怕,从不内耗,像一轮太阳。
许多人都爱她。
连姚覃也爱她。
可在林昔大一那年,她父母却在一次旅行途中出了车祸,接到消息时,姚覃还在为一次演讲做准备。
她立马请了假回家,在到林昔家时,灵堂已经摆好,两具棺木就这么突兀地摆在灵堂里。
一个美丽的少女就这么站在棺木前,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与另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并肩,对来吊唁的宾客点头示意。
姚覃听到经过的人说话:“这小姑娘怎么还笑呢。”
“两具棺材,怪渗人的。”
姚覃立马冲上去,抱住了林昔,她“哗啦啦”地流着泪:“昔昔。”
仿佛要替林昔将未流的泪流出。
林昔未动,过了会伸手,轻轻拍拍她:“覃覃,不哭不哭啊,没事的,没事的……”
那没事的,也不知是在安慰谁。
不知为什么,姚覃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之后,姚覃就向学校请了一周的假,她陪着林昔,看着这个曾经被捧在手心的娇娇女有条不紊地将葬礼的所有环节安排下来,送葬队伍,餐饮食物,宾客名单……
每一样,都安排妥帖。
最后,在林昔父母的骨灰盒都被装入墓穴时,林昔才似恍然大悟。
她看向姚覃:“覃覃,我再也没有爸爸妈妈了。”
那声音轻飘飘的,落不着地。
而后,林昔眼泪才开始“哗啦啦”流。
骄傲的少女啊,仿佛在这一刻,才意识到那场车祸的意义。
从此后,她再看不到父亲的笑容,听不到母亲的唠叨。
世界于她,空荡荡。
身后将再无依凭。
姚覃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
只能看着这往日明媚的少女在这一刻,哭得不能自已。
白发苍苍的老人扶着少女的肩,夕阳洒在她们的肩头。
姚覃没有靠近,那一刻,她感觉自己不应该靠近。
这是独属于她们祖孙俩的世界。
而后,姚覃就默默看着林昔将花冠和金箔一点点摆上墓碑。
再之后,林昔就扶着奶奶回去了。
姚覃以为林昔要颓废很久,但在送她去机场的路上,林昔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她对她说:“我答应过爸爸妈妈,这辈子,我都要过得很好。”
“幸福的,快乐的,谁能不能阻拦的好。”
当时林昔的眼神,姚覃能记一辈子。
后来林昔果然过得很好,她甚至将林奶奶也照顾得很好。
林奶奶在林父过世后,身体就不大好了,是林昔忙前忙后地照顾,哪怕她是个离家很远的大学生,还时常买了火车票回去看她。
用她的话说:“我跟奶奶,现在就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啊。”
“当然要好好在一起了。”说这话时,林奶奶还被她逗得很开心。
所以,姚覃是知道林昔对林奶奶的态度的。
她把自己当成了这老人唯一的支柱,不想让她失望,也不想让她难过。
这次的事儿……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林昔摩挲了下肩膀,“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就多余关心她!
姚覃翻了个白眼,道:“淘淘倒个水掉厕所里去了?这么久。”
“姚姐,你怎么这么说,怪味儿的。”淘淘端着水杯回来时,听到这一句,忍不住捏着鼻子回。
姚覃若无其事地转了个话题:“飞机怎么还没到?”
“晚点了,还要半小时。”
半个小时的时间,在林昔刷刷手机、看新闻中倏忽而过。
林昔几人上了飞机。
……
从海城到北城坐飞机只要一个多小时。
到北城时,不过下午一点。
阳光正炽,林昔出航站楼时,一下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燥热。
这热与海城不同,连风都是干的,她心想着,到酒店一定要多敷一张面膜。
淘淘左右张望,道:“附近怎么这么热闹。”
姚覃打电话间隙:“这有什么稀奇,飞机场里人来来去去,当然热闹。”
“可……”这热闹不同。
林昔也听到了。
机场好像来了什么大人物,许多人脸上带着兴奋往他们身后跑。
林昔回头看了眼,只看到拥挤在一快的人群,穿着制服的机场地勤在极力维护着秩序。
“应当是什么大人物。”她不大在意地收回视线,无视周围时不时扫来的视线,推高墨镜,带点漫不经心道,“那边怎么安排的?”
姚覃似联系到了对方,讲了几句,才挂断电话,道:“车已经到了。”
“地下停车场D区,车牌号京A……”
几人都不是第一次来这个机场,熟门熟路地去了地下停车场,不一会,果然在D区找到了车。
是一辆黑色宾利,车前站着个一看就精英范儿的男人,穿一身灰色西装,见三人过来,就殷勤迎过来:“林老师,姚小姐,这位是……”
“淘淘。”淘淘接话。
“哦,淘小姐,请随我来。”
男人让出一个身位,领着林昔几人上车。
淘淘有心说自己不姓淘,但想了想,又觉没必要,便闭了嘴,坐到车上。
司机则和男人一起,将林昔几人的行李箱搬上后备箱,而后上车。
黑色宾利在北城的街道驾驶。
男人娴熟地招呼,一路并不显聒噪,也不让人感觉受怠慢,等到了酒店,又帮着林昔姚覃几人办好入住手续,而后领着人上了顶层。
“姚小姐,林老师,淘小姐,就是这了。”男人在房间门口停住,并未进去,而后递过去一张卡,“这是就餐卡。”
男人有礼道:“晚上几位还可以去二十三楼看夜景。”
“旁边便是天蠡湖,晚上风光极好。”
“好,多谢。”姚覃道。
男人提出告辞。
等这人一走,淘淘才舒一口气,林昔好笑地看她:“你紧张什么?”
淘淘缩了缩脖子:“昔昔姐,你不知道,我一看见他就像看见了学校里那些学霸,那气质……”
她心说,她们这些学渣看到学霸就想躲的好吗。
林昔却完全没这想法,只是看看这套房,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一晚两万。
这接待规格意外得高啊。
还有这样素质的接待人员……
姚覃拿起房卡利落一刷,推行李箱进去,先“哇”了声。
豪华套房,粗看有两三百平,眼前是一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一片连绵的湖,湖面在日光下波光粼粼。
一眼望去,极为震撼。
仿佛俯瞰整个北城。
“看来这投资商有钱。”
“好事。”林昔却没什么心情看风景,她将手包往沙发上一丢,人已经像无脊椎动物般趴在沙发上,闭眼,“覃覃,淘淘,我睡会。”
说着话,眼已经闭了起来。
姚覃朝淘淘比了个“嘘”,指指门口,两人悄没声息地出去。
等到门外,淘淘道:“林姐怎么会这么累?”
“估计昨晚打地鼠去了。”姚覃说了句笑话。
淘淘死鱼眼:“姚姐,这一点不好笑。”
姚覃:“……”
“行了,我们先去附近转转,打听点消息。”
“好。”
……
林昔睡了一下午加一晚上,醒来时窗外天都黑了,她也没去那二十三楼看夜景——
废话。
这总统套房的夜景够好看了。
天蠡湖在夜色里,如同一块巨大的水银镜面。
镜面上水汽蒸腾,附近来来往往的人,仿佛走在仙境里。
林昔发了会呆,姚覃便领着淘淘回来了。
两人知道林昔的习惯,直接带来了晚饭,淘淘拆筷子,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说吧?”
“我们刚才在一楼,看到了宋镇和他经纪人,他们也是来签约的,不过,签约时间比我们晚一天。”姚覃接话,皮笑肉不笑,“要不是地点不对,我非得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你打不过。”林昔幽幽道。
姚覃:“……”
“瞎说什么大实话,”她没好气道,“吃饭,长力气。”
唯有淘淘:“林姐,姚姐,我不明白…”刚毕业的女大,用种清澈懵懂的眼神看着林昔和姚覃两人,“明明是他们做错了,他们理屈,可姓宋的经纪人怎么还指桑骂槐,骂林姐?”
“他明明知道,他们说的是假的啊……”
林昔和姚覃同时停了筷子。
林昔叹一声:“淘淘……”
她声音柔软:“事情到这一步,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宋镇经纪人要的事实,就是她确确实实勾引了宋镇。
而他不论如何想,对外表现,一定也要如此。
甚至也许演得久了,他自己也会深信不疑。
“可……”
“好啦,吃饭吧!”林昔弯弯眼睛。
*
第二天,在林昔签完字的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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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动一夏,恋爱启航!欢迎林老师的加盟,让我们旅程更精彩!@林昔V】
下面还自己回复了一条,且置顶了:【铛铛!首位神秘嘉宾登场!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