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撑着坐直身子,对着她的方向轻声道:“我没事……柳小姐,你没受伤吧?”
这话让柳宛臻愣了愣,他自己伤着了,倒先问起她来。
他这病还没好,又受了伤,别死在她这别院里了。
十一已制住另一名刺客,连忙跑过来:“世子!您的伤……”
柳宛臻没只沉声道:“劳烦把刺客捆去柴房,派人守着,明日再审。”
十一连忙应下,押着人快步离开,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烛火跳动的光影。
她转身从一旁的药箱里翻出纱布和金疮药,走到床榻边,“麻烦世子伸手,我帮世子处理伤口。”
宁止白依言抬起受伤的小臂,指尖微微蜷着,任由她轻轻掀起染血的锦袍袖口。
伤口不算太深,却还在渗血,柳宛臻用干净的棉布小心擦拭着周围的血迹。
“世子从前随晋王领兵打仗,战场上刀剑无眼都能全身而退,怎么如今连个刺客都躲不过?”她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疑问,目光落在他苍白却依旧挺拔的侧脸。
宁止白的身子猛地一僵,原本放松的肩膀瞬间绷紧,沉默在屋内蔓延开来,只有烛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
生死攸关之时,宁止白也不曾显露过半分武艺。
半晌,宁止白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柳小姐于我有两次救命之恩,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
他抬起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缓缓卷起衣袖,露出手腕处一道狰狞的疤痕,疤痕深且长,横贯整个手腕,即便早已愈合,依旧能看出当初伤口的凶险。
“领兵平定边境叛乱时,遭身边人陷害,被人挑断了手筋。”宁止白的语气毫无波澜,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柳宛臻的动作骤然停住,瞳孔微微收缩,看着那道疤痕,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挑断手筋,对习武之人来说,无异于废了半条命。
难怪他即使瞎了眼,方才面对刺客时却只是躲避,无法反击。
难怪她从前几次试探都试探不出,原来宁止白不仅瞎了,连武功也尽失。
宁止白放下衣袖,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几分自嘲,“如今的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瞎子’,连自己都护不住,倒让柳小姐见笑了。”
柳宛臻看着他眼底的无焦距,低下头,重新拿起纱布,声音轻了几分:“是我唐突了。”
烛火映着两人的身影,原本紧绷的气氛渐渐缓和,柳宛臻手上的动作轻了些,心里想的却是,宁止白如此遭遇,晋王那边却无甚大动作,这件事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柳小姐。”宁止白忽然出声, 语气平平,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侧头朝着柳宛臻的方向,“此事仅我父母和身边亲信知晓。”
柳宛臻也不是个蠢的,她和宁止白之间,原本是隔着秦文禹一事,如今确定了宁止白不知情,对自己没有威胁,她也不会去特意找麻烦。
她收回目光,继续给伤口缠纱布,“世子放心,我既知晓了,便不会四处张扬。”
宁止白闻言,紧绷的肩线才算彻底松了些,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多谢柳小姐。”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布料,“往后若有需我出力之处,柳小姐尽管开口。”
柳宛臻缠纱布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他苍白的侧脸,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投下细碎阴影。
她垂下眼,将最后一截纱布系好,指尖轻轻按了按,确认松紧适宜,才低声道:“世子不必如此,你我不过是各不相扰。”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忍不住琢磨,宁止白肯将此事说出来打的是什么主意?
第二日天刚亮,柳宛臻便让十一将刺客从柴房押到了前厅。
柴房阴冷,刺客被捆了一夜,脸色灰败,却仍梗着脖子,眼神里满是戒备。
十一将人按跪在地上,粗声道:“老实点,柳小姐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柳宛臻坐在主位上,指尖轻叩桌面,目光扫过刺客身上未清理的污渍与伤痕,开门见山:“谁派你来的?目标是我,还是宁止白?”
刺客喉结动了动,紧抿着嘴不说话,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十一见状,就要上前施压,却被柳宛臻抬手拦住。
她起身走到刺客面前,蹲下身,声音平静却带着压迫感:“若你肯说实话,我可留你一条活路;若你执意硬撑,柴房旁的枯井,正好缺个填井的人。”
这话让刺客身子猛地一颤,眼底闪过一丝惧意。
柳宛臻看在眼里,继续道:“你该清楚,雇你的人不会来救你,你拼死不说,最后只能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沉默片刻,刺客终于松了口,声音沙哑:“是……是许夫人派我们来的。”
“许柳氏?我我那好父亲的继室?”柳宛臻眉梢微挑,“她让你们来做什么?杀我?”
“夫人说……小姐你总坏她的事,让我们先杀你,再将其他人灭口。”刺客不敢抬头,语速飞快地说着,“夫人还说,得手后把现场伪装成盗匪行凶,没人会怀疑到她头上。”
柳宛臻站起身,回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宁止白。
他虽看不见,却一直静坐着,眉头微皱,显然将刺客的话听得分明。
柳宛臻沉声道,“把他押下去吧。”
十一应了声,押着刺客往外走。
前厅里只剩柳宛臻和宁止白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世子,此事和我应当没什么关系了,人就交给你们了。”
这刺客嘴上说是来杀柳宛臻的,可按照昨日的情况来看,分明是想致宁止白于死地,她才是那个顺带灭口的。
“倒是我连累了柳小姐。”宁止白指尖轻轻摩挲着座椅扶手,声音比平日沉了几分:“也多亏了柳小姐武艺高强。”
柳宛臻走到宁止白面前,俯身,声音压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世子,我一个弱女子,会些武艺傍身奇怪吧?”
宁止白何等通透,瞬间便懂了她的意思,若他把她会武的事说出去,她便敢把他手筋被挑、武功尽失的秘密捅出去,谁也别想好过。
柳宛臻也听过京中流言,所有人都以为,晋王世子因为瞎眼备受打击,以至于武力衰退,沦为与废人无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