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深夜,医院。
「廷之哥哥,我们孩子怎么样了?」
顾廷之安抚她,「医生说孩子很健康,不用怕。」
乔心悦嘟起了嘴,委屈巴巴:「廷之哥哥从进医院起就冷着脸,我还以为我们的宝宝出了什么问题呢。」
乔心悦的话,使得男人怔愣一小会。
他的脑海中,突兀地闪现冰冷海面上,我看向他那痛苦的眼神。
顾廷之皱了皱眉,再次点开我的对话框。
没有回复。
呵……倒是学会欲擒故纵了。
在心底发出一声嗤笑,顾廷之小心翼翼护着乔心悦走出妇产科,送她安全回家,看她吃下半碗粥,哄着人睡着后,又点开了手机屏幕。
顾廷之一边轻抚着乔心悦的眉心,一边在手机打字吩咐男下属:
「当季最新的名牌包包和首饰,都买一份。」
下属秒回:
「好的顾总,我现在安排,明天就能送到乔小姐手上。」
顾廷之顿了顿:「送去程家老宅。」
我一向乖顺,每次他做得过火了,我也只不过是怄着气回了程家老宅。
顾廷之觉得,离开顾家的我,除了那里,不可能有其他住处。
可这一次,他猜错了。
我躺在沙滩椅上,看着远处翱翔的海鸥。
离开顾廷之一周有余,心底的沉重终于被稀释了一些。
当初爱得卑微,尽管出走,也要留在他立刻能找到的地方。
怕他担心,怕他找不到。
但如今,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我拿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里面外婆笑得慈祥和蔼。
我轻抚着,心底泛起无限柔情。
咸涩海风吹过,椰林沙沙作响。
很突然的,我鼻子一酸。
三年前的场景重现,铺天盖地的指责和讥讽几乎将我淹没。
我把自己困在房间里,滴水未进,却整日整日地流泪。
到最后,甚至想要以死自证清白。
外婆闻讯赶来,骂走了所有看戏的人后,红着眼眶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
我如梦初醒,抱着她痛哭出声。
那些绝望的日子,是外婆始终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身旁,陪着我度过。
老太太佝偻着背护在我面前的身影还在眼前,可我却连她的戒指都要不回来。
「excuse me.」 一道软糯甜美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抬头,正对上绿宝石般的眸子。
一位金发小女孩递给了我一枚白色贝壳:「beautiful lady,a gift from the sea.」
贝壳被海水打磨得光华莹润,还有独特的纹理,一看就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我愣了愣。
小女孩怯怯地看向身后。
那里,站着一位笑容和煦的老太太,正给她加油打气。
她好似受到了鼓励,转过头来继续开口:「you seemed a little sad,hope this can brings a smile.」
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入我的心间,驱散了那片刻的阴霾。
此刻,我忍不住去猜想,这是外婆给我的鼓励吗?
我接过贝壳,由衷地笑了。
道别这对婆孙后,我的心情开始开阔起来。
我不再犹豫,拨通了谢临风的电话。
「我准备好了,这边什么时候能开始?」
谢临风说我的病情复杂,做这项手术的风险很大。
饶是他,也费了好大劲儿才帮我在A国找到合适的私人医院。
他回我:「明天上午九点可以吗?需要提前一天入院做全面检查,具体信息我发你。」
「好。」
挂断电话后,我仔细地确定好了注意事项,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酒店。
时间紧迫,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支起三脚架,打开相机录像。
我扎起头发,对着屏幕中的自己扯开了嘴角:
「恭喜你,重获新生!」
「现在你可能会有些迷茫,但没关系,想知道的事,我都会一一告诉你。」
我举起那张照片:「这是外婆,她做的桂花糕,最好吃了……」
「还有一个人,他叫顾少恒,是……你的初恋。」
……
我絮絮叨叨地念了很久很久。
等关上录像洗漱完后,已经是凌晨两点。
窗外圆月高悬,又是一年中秋。
我摸了摸外婆的照片,心想也算是团圆了。
第二天一早,我便来到了医院做检查。
幸运的是,指标良好,可以当即安排手术。
手术前夕,我递给谢临风一个密封袋:
「临风,拜托你帮我保管,如果手术顺利,再还给我。」
里面是一张内存卡,储存着我之前录下的视频。
谢临风接过,眉头却微微蹙起。
他不解:「既然选择忘记,就让不好的彻底过去,何必再提醒自己?」
「你误会了。」我笑笑,「我想留给自己的,是那些值得珍藏的回忆。」
谢临风怔了怔,眼中的困惑逐渐化为了了然。
他郑重地点点头,将内存卡妥善收好。
随后,我被护士推进了手术室。
白炽灯又冷又亮。
我原以为我会害怕。
可当真的躺在手术床上时,心情却异常的平静。
手臂一凉,我冰冷的药液被缓缓推进我的身体。
下一刻,疲惫感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医生护士的交谈声越来越远,眼皮却沉重无比。
我慢慢、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与此同时,忙了多日项目的顾廷之终于回了家。
一进门,他就看到一个蜷缩在客厅沙发上的身影。
「呵,程十安,终于舍得回来了?赶紧起来给我……」
等走进看清沙发上的女人是乔心悦后,顾廷之的讥讽戛然而止。
乔心悦瞪着楚楚可怜的眼:「廷之哥哥,太太这段日子一直不肯回来,我给她发了好多道歉信息,她都没有回复,要不然,我还是搬出去吧?」
乔心悦说着话,就要哭出来。
顾廷之暗自蹙了蹙眉,却依旧上前搂住了她。
「不管程十安接不接受,这里从今往后都是你和孩子的家。」
可说完这句承诺还不到半小时,穿着裕袍的顾廷之,就独自来到了露天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