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坐在会议室的次席，看着林景珩把一份文件再次推向对面。
沈嘉豫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次了，林景珩每次都精准地打回了他的合作要求。
林景珩语气平静，条理清晰，每一句都打在沈嘉豫的弱点上。
我余光注意到沈嘉豫的指节泛着白。
会议结束，沈嘉豫起身目光扫过我，其中复杂难辨。
我平静的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
耳边回响起林景珩那句清晰的“商场无父子”，我便知道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
深夜沈嘉豫翻来覆去数不着，起身不受控制的来到书房收拾起旧物。
无意中翻出一张模糊不清的医院缴费单。
日期是在他失踪后的第三天，缴费人签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沈嘉豫眼底划过几分质疑，当时罗柔柔的话还在他耳边响着。
他清楚地记得，罗柔柔坚称是在海边发现了满身是血的他并独自照料了他整整两周。
可是现在这张医院缴费单上的名字又是谁？
他打开电脑试图查询上面医院的信息，却发现关键的部分早已被删除。
沈嘉豫脱了力靠在椅背，月光透过玻璃冷冷地撒在桌面上，就和他现在的心一样。
想起罗柔柔讲起对自己的救命之恩那张泫然欲泣的脸，此时却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一个疑点逐渐在他的心里成型，无声地裂开一道缝。
手机微弱的灯光亮起，是媒体推送，他不甚在意的瞟了一眼却看到了周禾。
她站在红毯上光彩动人，身侧是林景珩为她撑着话筒。
周禾自信的样子让沈嘉豫挪不开眼。
她的唇角带着弯弯的弧度，眼神专注、明亮。
年少的周禾逐渐在沈嘉豫脑海里浮现，和她现在的样子高度重合，潜意识里有什么东西也在破土而出。
他下意识的放大照片，眼神落在了周禾无名指上的钻戒。
他关掉屏幕，那抹短暂的光彩却异常清晰地烙在他眼前。
刚刚破土的东西变成了一根尖锐的刺，钻的他头脑发胀。
回来之后这么久他第一次认识到，那份光彩是在离开自己之后才重新燃起的。
沈嘉豫有些闷的难受，站在窗前眼前却不受控制的出现14岁那年周禾冒着台风给他全城找胃药的场景。
那时的周禾小小的，狼狈不堪，眼睛却亮晶晶的捧着胃药哄着自己喝下。
明明自己是不爱喝这种苦东西的。
沈嘉豫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不爱周禾了，又或者说没那么爱了。
可明明几个月前他还陷入在周禾即将是他的妻子的幸福里不可自拔。
这一切都在自己失踪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听到罗柔柔敲门进来问他怎么还不去睡的时候，沈嘉豫有些恍惚。
看着她关切的脸，那句“谢谢你救了我”卡在喉咙里。
他第一次发现，她每次说起冒死救他细节时的表情，似乎每次都微妙地不同。
他点点头：“你先回去睡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罗柔柔也没多问，垂眸离开，房门关上后，屋里也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