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涵的脸瞬间就白了：“···谁··死了？”
“我儿子！张铁根！”
林涵像被雷击中了一样，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7
林涵踉踉跄跄跑向了太平间。
掀开那块白布前，她还抱着最后一丝期望。
会不会是老太太搞错了，死的是个同名同姓的人而已。
她明明看过了那张脸，丑陋可怖，跟帅气的张天帅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可当白布掀开，她看到面前尸体腹部那三颗排列成三角形的红痣时，她崩溃了。
多少日夜，她用手指摩挲过那颗小痣。
就算认不出脸，她也认得那些小痣。
薛浩没有骗她。
手术台上躺的真的是张天帅。
她竟然···竟然亲手害死了他。
那一刻，她恨不得死的是薛浩！
该死，该死，该死的薛浩，这一切都是他故意的！他故意让自己亲手杀了爱人！
啊啊啊····
她伏在尸体上，哭得撕心裂肺，余音久久不绝。
8
我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
卧室里点了安神的香，我的脑中却万千思绪，不能停歇。
细细回想起来，林涵跟张天帅旧情复燃这件事早就有迹可循。
一年多以前开始，林涵就不愿意我碰她了。
她休假的时候张天帅也在休假。甚至两人还用着同款的水杯。
可我太相信她了。她一句巧合我就打消了好奇。
她说什么我都信了，就连说脖子上的红痕是蚊子咬的我也信了。
亏我还是个医生。
眼下再追究这些已经没了意义，我必须想办法证明我的清白。
可监控坏了，我该怎么证明我的清白。
我烦躁不堪，在床上翻来覆去。
黑暗中，门锁响了。
林涵气急败坏地冲进了卧室，指我质问：“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你嫉妒张天帅，故意害死他对不对！”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我嫉妒他？”
“我嫉妒他什么？嫉妒他年纪一大把还只是个普通大夫？”
“嫉妒他割条阑尾都得割四个小时？”
“嫉妒他在外面乱搞，染上脏病，被三任老婆甩了？”
“嫉妒他在网上赌博欠了一屁股债？”
“还是嫉妒他有你这么个亲手害死他的情妇？”
“你别忘了，是你撞了我，摔了血袋，扔了器械，他才会死！”
林涵脸色一分分变得惨白，无法置信地边摇头边后退。
“我不信，我不信他是你说的这种人····”
“他正直善良，当年我进外科实习被老主任猥亵，反被老主任诬陷勾引他，所有人都不信我，说是他偷偷去院领导那替我证明···”
我心里咯噔一下。
原来她以为当年帮她的人是张天帅，所以才会为了帮他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我冷冷地开口：“你就那么确定当年帮你的是张天帅？”
林涵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她嘲弄地看着我，“难道你要说当年帮我的是你？”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当年你逼我打了肚子里的孩子才肯娶我，我活生生失去了一个孩子！”
“你这种没人性的人会帮我？”
“我恨你，从失去孩子的那一天我就恨你！”
我觉得林涵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张天帅抛弃怀孕的她，觉得张天帅好。
我愿意娶她，只是要求她打掉不属于我的孩子，我倒没人性了。
当年她要是不愿意，可以不嫁我啊。
既要又要，未免太不脸了些。
“你愿意怎么想张天帅跟我没关系。”
“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早早自首，你瞒不下去的。”
林涵笑了，斜睨着眼看我，语气阴森：“人是你害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9
医院和警方的调查都陷入了僵局。
我和林涵各执一词，谁都无法拿出证据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
张天帅的母亲在医院门口摆了灵堂，拉了横幅，要向医院索赔1000万的赔偿。
还要求院领导交出我这个‘杀人凶手’去张天帅的灵前下跪磕头。
医院为了保护我，让我暂时停了职，等待调查。
我待在家里哪里也不敢去，等着警方的调查结果。
我没想到林涵竟然会带着张天帅的母亲闯到了家里。
老太婆凶神恶煞的，上来就挠我的脸。
“你个黑心肝的杀人凶手！我儿子的尸体还躺在殡仪馆里，你竟敢躲在家里享受！”
“赔钱！赔我1000万！”
我急忙后退一步，老太婆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上。
她干脆赖在地上不起来，四肢使劲拍打地面，哭天喊地：“丧尽天良了啊，这畜生杀了我儿子还打我，欺负我们背后没人啊。”
“快来人啊，有没有人给我做主啊···”
“儿啊，你死得惨，你妈我没本事给你报仇，那只能跟你一起死了！”
“黄泉路上我们娘俩也做个伴！”
没几分钟，楼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帮邻居。
这套房子是医院的家属楼，邻居绝大部分都是医院的同事。
对于这件事情都有所听说。
心内的护士长刚下班，听到老太婆的污蔑忍不住为我说话：“老太太，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不好这样冤枉人吧。”
“林医生医术精湛，是绝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的，我劝你还是先回家，等警察的调查结果再说。”
身后的其他邻居见状也纷纷帮腔：“是啊是啊，先回去等结果。”
“你这样跑到人家家里闹事犯法的。”
“我看你年纪也挺大了，不能一点道理都不讲的。”
“你这是敲诈，是要坐牢的。”
我心里一暖，向众人投去感激的眼神。
老太婆见没一个人帮她说话，反倒都在指责她，涨红了脸，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一直沉默的林涵这时突然尖叫起来：“你们懂个屁！”
“张天帅就是他害死的！我亲眼看到他故意割断了张天帅的脾动脉！”
“他早就看张天帅不顺眼了，一直想找机会杀了他。”
她指着我，面目狰狞：“他就是杀人犯，我看到了！他就该给张天帅偿命！”
我的心凉了个彻底。
林涵跟我好歹也做了五年的夫妻，她对我真的就没有一点情感吗。
她这一席话，瞬间把我从医疗事故变成故意杀人，她就真的这么恨我？
邻居要是相信了她的话，我就更百口莫辩了。
我有些紧张地望向邻居们，生怕他们相信林涵的说辞，在警察调查的时候说出对我不利的话来。
没想到，心内的护士长甩给林涵一个鄙视的眼神：“你早就跟张天帅勾搭在一起了，整个院里就薛医生傻蛋，看不出来。”
“你说的话我们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就是就是，正常人碰到这种情况都会替自己老公说话吧，你倒好，口口声声说薛医生害你的张天帅。”
“还带着太老婆来逼薛医生，我看你是做贼心虚！”
“没准薛医生说的才是实话，你才是杀人凶手！”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赌得林涵哑口无言。
我感动之余又有几分尴尬。
他们的事竟然全院都知道，我头上这顶绿帽子到底戴了多久。
林涵急了，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见没人一个人帮他们说话，她偷偷给地上的老太婆使了个眼神。
老太婆心领神会，装模作样地把脑袋往地上撞：“我今天就死在这！”
“你们要逼死我，我就称了你们的心意！”
“看我死了以后你们谁能讨了好！”
她一边轻轻撞地，一边贼眉鼠眼地打量众人的脸色，等着谁上前劝她，给她一个台阶。
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动作，全都冷漠地看着这场闹剧。
林涵哭天喊地道：“你们还是人吗？”
“就忍着看张阿姨去死？”
混乱中，几名警察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林涵，薛医生，跟我回警局一趟！”
老太婆瞬间利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警察同志，你们来抓杀人犯了？”
警察犀利的眼神从我和林涵眼上扫过：“是，来抓杀人犯！”
林涵瞬间来了精神，指着我：“快，快把他抓起来！”
警察冷哼一声。
掏出手铐一把拷在了林涵的手上。
10
上了警车后，林涵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她吃惊地问：“警察同志，是不是抓错人了？”
“他才是杀人凶手啊，你们该抓的是他啊。”
“赶快把我松开，我可以上庭做证，判他一个死刑！”
警察不耐烦地瞥了林涵一眼：“闭嘴！”
“我当警察这么多年，真没见过你这么不知好歹又蛇蝎心肠的人。”
······
进到警局里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规培医生小张为了能更好地学习脾摘除手术，违规把自己的手机粘到了手术室的无影灯上！
手术室里发生的一切，都在无意中被小张的手机完整地记录了下来。
林涵的一切计划和谎言都在这段视频中不攻自破！
我清白了。
走出警察局的时候，我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居然来得那么快，又那么巧合。
小张拎了两瓶酒，在警局门口等我。
他十分不好意思地开口：“主任，对不起。”
“没有第一时间把视频拿出来，我怕医院发现我违规操作取消我的规培···”
说着说着，他抽泣起来：“对不起主任，你对我这么好，我却只为我自己想····”
我上前一把狠狠抱住了小张。
这小子平时愣头愣脑的，我不是很看重。但这时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小子那么帅呢。
我狠狠地亲了他一口！
“小张，听说你的博士生导师还没有找到，我介绍我老师给你怎么样。”
11
林涵被警察羁押了起来。
案情十分清楚，很快被移送检察院。
警察同志告诉我，林涵很可能以故意杀人罪的罪名被起诉，我可以为林涵聘请一名律师为她辩护。
我十分为难：“不瞒您说，我虽然挣得多，但钱全都交给林涵了，我兜里连几千块都没有，实在没钱替她请律师。”
警察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点点头：“既然这样，法庭会派一个法律援助给她，走个过场。”
我忙道：“感谢国家，感谢政府。”
林涵在看守所里闹着要见我，我想了想，去了。
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差点没认出来。
短短个把月，她就瘦脱了型，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挂在脸上，肤色蜡黄，头发干枯。
像是没睡过一天好觉。
她上来就是一句质问：“为什么不给我请律师！”
“你好狠的心啊。”
“你就忍心看我在里面受苦？”
我乐了。
她倒是真好意思跟我说这话。
我狠心？
她要置我于死地她不狠，我不请律师倒狠心了？
见我不说话，林涵怒了：“快去给我请一个最好的律师！无论花多少钱都无所谓，一定要把我从这个该死的地方救出去！”
我淡淡地开口：“不是我不想救，实在是没钱啊。”
林涵刚想骂什么，突然就闭了嘴。
或是想我确实是没钱。
结婚的时候，我的所有积蓄都拿去买了房。后面几年的工资也都一分不落的全部交给她。
医院每个月给医生的饭卡上充800块。
这些年，我一直就是靠着那张饭卡生活的。
林涵很不情愿地说道：“废物，一个大男人身上一点钱都没有。”
“我的卡藏在医院······，里面有四十万，密码是我的阴历生日，你拿去给我请一个最好的律师。”
我皱了皱眉头。
我一个月工资四万，她一万。平时我们几乎没有任何消费，怎么五年过去才存了四十万。
钱都去哪了？
“嗯，我拿到钱就给你请律师。”我装作很惋惜的样子：“不过你这是杀人案，除了请律师还要赔偿家属，不然你这条命保不下来啊。”
林涵眼珠一转：“你告诉老太婆，张天帅欠我200万，欠条我都有，要是她肯签谅解书，我就不要她还这笔钱了。”
我心下明了了。
感情是拿着我挣的钱去养张天帅了。
这钱都是我的血汗钱，我一定要想办法要回来。
我整理了下衬衣，跟林涵告别。
正起身的时候，林涵突然很不放心地问我：“你不会拿了钱不管我吧。”
我看着她不说话，她更慌了。
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她咽了口口水：“只要你把我救出去，我就··我就跟你离婚。你买的房子我也还给你。”
我点点头，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房子需要她‘还’吗？
她一死，房子不就自然就我的了。
12
张天帅她妈后来又来找了我几次。她说她不要1000万的赔偿了。
只要300万，她就愿意签下谅解书。
每次我都毫不留情地把她轰了出去。
她咬牙切齿：“不赔钱我就让你老婆去死！”
我真的不明她是怎么想的。
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了不但毫无忠诚还要害死我的女人，拿出300万来救她？
借条我已经在书房找到了。
我每天做的就是上下班，然后悠哉游哉地等着林涵的案子开庭。
法院宣判的时候我去了。
林涵从带出来的时候朝着听审席上东张西望。
她在找我。
果然，看到我的那瞬间，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发了疯般地朝我扑来：“薛明，你这个畜生！”
“你为什么不给我请律师！为什么不赔偿！你拿了我的钱还要逼死我，你对得起我吗！”
“我要杀了你！”
她身边的两名法警立马狠狠地将她按住。
法官一记重锤落下。
“肃静！”
“被告人注意你的情绪！藐视法庭，罪加一等。”
林涵被死死按在椅子上起不了身，却依然恶狠狠地盯着我。
直到法官那句【被告人林涵，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立即执行】铿锵落地。
林涵无法置信地看着法官，拼命摇头。
法官看也不看她一眼：【退庭】。
她这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的命运。
害人者终害己。
要死的，可是她了。
法警正要带她离席的时候，她挣扎起来，用尽了全身的所有力气般，挣开了束缚。
她朝着我的方向噗通一声跪下：“老公，救救我啊···”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是在报复我对不对？你心好狠啊···”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求你了。”
“只要你救我出去，余生我一定好好爱你。”
“我想爱张天帅一样爱你，好不好？”
“你帮帮我，帮帮我，我不想死啊，我给你磕头了。”
她声嘶力竭地哭吼着，将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
我平静地看着她，心中没有一丝情绪。
等到法警好不容易将她扶起来后，我冷冷地问了她一句：“你拿了我的钱还要逼死我，你对得起我吗？”
听到这话，好不容易站直了身体的她，又浑身一软，瘫了下去。
绝望和悔恨从她每一个细胞里渗透出来，笼罩在她的身边。
压到她无法呼吸。
走出法院的时候，我在想她的悔恨来源于什么。
或许她在悔事情做得不够干净，或许在悔轻易地相信了我会给她请律师。
总归不会是悔做了最不起我的事。
有些人就是这样，坏而不自知。
自己的恶不算恶，别人的反击就是不应该的，这种人活该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13
林涵被执行死刑以后，作为她的丈夫，我自然而然地继承了那套房产。
接回她的骨灰后，我顺手扔在了路口的垃圾桶里。
第二天，我拿着欠条上法院提出诉讼。
要求继承了张天帅遗产的张母，履行还款义务。
张母收到法院传票，气得几乎背过气，紧赶慢赶地来了一趟医院。
她当着众人指责我不要脸，死人钱都想要。
她咒我不得好死，以后死了要下地狱。
我笑着听完她的咒骂，叫保安恭恭敬敬地把她请了出去。
听说她在医院门口又闹了一通，哭着说自己儿子爱赌博，这些年所有的积蓄都拿去填了坑。
就连他们继承的那套房也是老两口自己出钱买的，只是写了儿子的名字。
小张向我转述的时候，我听得连连感慨。
摊上这么个儿子，仅有的一套房也要拿来还债。
老了老了连个住处都没有，太惨了。
可再惨，也得还钱啊。
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谁不爱钱呢。
14
我卖了原先的房子，买了套新的。
一想到跟林涵曾经一起住在那，我就觉得晦气。
收拾东西的东西，我找到一张光盘。
好奇地插进电脑后，发现那是我和林涵的婚礼录像。
画面中，我们手牵手走过花路，林涵笑得满脸幸福。
我有瞬间的失神。
她那样明媚的笑，也是可以装出来的吗。
她对我，有过一点真情实意吗。
想了很久，脑袋有些发昏。
我自嘲地笑了。
不重要了。
我把光盘拿出来扔掉。
一切都不重要，都过去了。
以后，我会自己一个人走我的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