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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时光悄然流逝,一转眼,离白牦牛部落归来已经过去了将近月余的时间。

此时已经是繁殖季的尾声,天气日渐温暖。

白牦牛部落特意从雪季刚刚结束就启程踏上了回归祖地的路程,他们在北地的日子也开始不好过了,迁徙过去这么久,始终只能待在那片贫瘠之地的外围,眼看着族人们的日子越来越艰难,获取食物愈发困难。而且,当初那场促使他们离开的灾祸(指多年前的暴雨洪水)过去了这么久,想来祖地应该已经恢复了往昔的平静与丰饶,族长云山便动了回来的心思,这才有了白牦牛部落联合河谷地区几大其他部落一起迁徙回来的现在。

经过一个多月的忙碌,部落的重建已初具规模。

储存食物的干燥仓库稳稳立在山壁旁,岩壁上的洞穴也大多清理修缮完毕,重新弥漫出家的气息。

族人们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狩猎、采集、鞣制兽皮……日子仿佛就要这样平静地延续下去。

然而,最近几天,一些常在外围活动、或是负责警戒的兽人,隐隐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最先察觉到异常的,是几个在部落边缘区域巡逻的年轻兽人。

“你们有没有觉得……最近那片林子,”一个兽人用犄角指了指远处草甸之外的丛林,压低声音对同伴说,“好像太安静了点?”

他的同伴皱了皱眉,宽大的兽耳下意识转动着,捕捉着风中的讯息:“是有点……按照岩爪阿叔传授的经验,快要到雨季了,现在应该是林子里的长耳兔还有灰鼠兽们最闹腾的时候!怎么好像……连普通的飞羽兽都不叫唤了?”

另一个正在检查地面上是否有异常足迹的兽人也抬起头,棕褐色的瞳孔里带着疑惑:“还有,我前两天在这附近闻到过一丝很淡还很奇怪的气味,不像我们认识的任何野兽,但也说不清是什么,一闪就没了,再找就找不到了。”

这种隐约的不安,最终汇聚到了部落决策层。

食物储备的消耗速度比预想的要快,那片沉寂的丛林,即使带着沉重而自责的情绪,他们也必须再次踏入。

清晨,薄雾尚未完全散去。

部落最精锐的一支队伍集结在了丛林边缘。

为首的是战士长云阳,他身姿挺拔,天蓝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视着幽暗的林线,手中紧握着一柄沉重的石斧。

身边是狩猎队队长岩爪,这位经验丰富的黄褐色牦牛兽人,正低声向战士们以及几位同行的负责采集的雌性兽人说着等下进入丛林后要注意的事。

云翎也在里面,她其实是不想踏足这里的,这片丛林对于她来说就像一个会吞噬兽人的怪物,可她不得不来,她记忆中的这片丛林里有几种草药,还有一些可以吃了不会嘴角开裂难受的浆果。

她的安崽正是最需要这些的时候,身为一个雌性,身为安崽的阿母,体内的那种母性光辉压制住了恐慌,悲伤……

“都打起精神!”岩爪的声音沉稳有力,“这片林子不对劲,进去后不要分散,采集队跟在中间,战士们外围警戒。有任何异常,立刻示警!”

云阳沉默地点了点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这片吞噬了他幼弟的丛林,随即压下心头的刺痛,沉声道:“出发吧!”

队伍小心翼翼地进入了丛林。

光线骤然变得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腐殖质的气息,那股异常的寂静感更加明显了,连踩断枯枝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踏入丛林的那一刻起,就至少有两双眼睛盯上了他们。

一双,是属于云宴的琥珀色瞳孔。

他在高大的树冠间无声移动,茂密的枝叶完美地隐藏了他的身形。

注视这群曾经抛弃过他的兽人并没有其他的心思,而是要确定他们会在自己的领地做什么,他一个人肯定是打不过这些集结起来的兽人战士的,所以他需要先摸透属于部落的战斗方式,也许……还有弱点!

而另一双,或者说另一群眼睛,则隐藏在更深的灌木和岩石阴影中。

那是一群恐狼,它们体型硕大,毛色灰暗如同岩石,獠牙突出唇外,闪烁着嗜血的光泽。

它们是这片区域新近流窜来的掠食者,饥饿驱使着它们铤而走险,这支白牦牛队伍,在它们眼中,是移动的丰盛食物。

狼群无声地散开,利用地形和环境,开始对这支队伍进行迂回包抄,低伏的身体肌肉紧绷,准备发动致命的突袭。

岩爪的狩猎经验最为丰富,他宽大的黄褐色兽耳最先捕捉到那细微到不同于风吹草叶的摩擦声,鼻翼也嗅到了一丝混杂在草木气息中的属于掠食者的腥臊气。

“不对!有野兽在靠近!很多!是恐狼!”他猛地停下脚步,压低声音急促示警,同时迅速将背上的石矛握在手中。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四周的阴影里,一双双绿油油的狼眼骤然亮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打破了林间的死寂!

“围成圈!保护采集队!”云阳的反应极快,暴喝一声,天蓝色的瞳孔瞬间缩紧,爆发出凛冽的战意。

他一步踏前,沉重的石斧横在身前,与岩爪并肩构成了防线的尖锋。

训练有素的战士们迅速收缩,沉重的身躯彼此依靠,形成一道坚实的弧形屏障,将几位雌性牢牢护在身后。

他们粗壮巨大的牦牛角如同出鞘的利剑,齐刷刷对准了外围。

恐狼群不再隐藏,它们如同灰色的死亡浪潮,从藏身处猛地扑出!速度快得惊人,直取队伍防御的薄弱点!

战斗瞬间爆发!

怒吼声、狼嚎声、石斧破空声、利齿撕咬厚皮的声音、以及雌性们压抑的惊呼声混杂在一起,打破了丛林长久以来的诡异宁静。

白牦牛战士们凭借强大的力量和坚实的防御顽强抵抗,石斧挥舞,犄角冲撞,将扑上来的恐狼一次次击退。

岩爪更是勇猛,他的石矛刁钻狠辣,总能抓住恐狼扑击的间隙给予重创,这是独自在野外生存的日子里一次次深陷险境中学会的技巧。

然而,恐狼的数量远超预期,而且极其狡猾。

它们并不硬拼,而是利用速度优势不断骚扰试探,寻找防线的漏洞。

一只体型格外壮硕,额头有一道白色疤痕的头狼,幽绿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被严密保护的雌性们,它低吼着,指挥着几只恐狼从正面佯攻,吸引战士们的注意力,而它自己则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侧翼!

那里,一名年轻的战士正奋力抵挡着两只恐狼的夹击,未能及时察觉身后的危险!

头狼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后腿猛地蹬地,庞大的身躯如同离弦之箭,张开血盆大口,直扑被保护圈核心的云翎和另一位雌性!

那森白的獠牙,目标是云翎脆弱的脖颈!

“阿翎!”岩爪余光瞥见,肝胆俱裂,想要回身救援,却被三只恐狼死死缠住,根本无法脱身!

云阳也看到了这惊险的一幕,他狂吼着想要冲过去,却被另外两只恐狼拼死阻拦,石斧虽然劈中了一只,却无法瞬间摆脱纠缠!

云翎惊恐地看着那巨大的狼口在眼前迅速放大,死亡的阴影笼罩而下,她甚至能闻到那扑面而来的腥臭气息!她下意识地紧紧抱住身边的同伴,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几乎是死局的时刻。

一道黑影,从众人头顶的树冠中悄无声息地扑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声。

他没有使用任何武器,他的身体就是最致命的凶器!

就在头狼即将触碰到云翎的前一瞬,黑影精准无比狠狠一脚蹬踏在头狼的腰上!这一脚蕴含的力量大得惊人,带着他自高空坠落的全部冲劲。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传来。

“嗷呜——!”

头狼发出一声痛苦到极点的惨嚎,庞大的身躯被这股巨力踹得横飞出去,重重砸在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一条后腿显然已经断了,行动变得踉跄。

而那道黑影,在蹬中头狼的瞬间,借力一个灵巧无比的空翻,如同没有重量般轻盈落地,正好落在头狼与白牦牛队伍之间。

他没有丝毫停顿,立刻伏低身体,双臂微张,手指弯曲如同利爪,整个姿态充满了猫科动物捕猎前的张力,喉咙深处发出一种低沉沙哑却极具穿透力的哈气声。

“哈——!!!”

琥珀色的瞳孔在昏暗中收缩成两道冰冷的竖线,死死锁定受伤的头狼,那眼神中的野性与杀意,比恐狼更加纯粹,更加令人胆寒!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太突兀,以至于所有人和狼都愣住了。

头狼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那冰冷的目光激怒了,也感到了致命的威胁。

它强忍后腿的剧痛,龇着滴血的獠牙,发出一声狂怒的咆哮,不顾一切地朝着黑影扑来!它要撕碎这个胆敢伤害它的东西!

面对头狼凶猛的扑击,云宴动了。

动作迅捷,没有闪避,而是以一种近乎贴地滑行的诡异姿势,险之又险地擦着头狼挥来的利爪切入!

在两者身体交错的瞬间,他的一只手如同闪电般探出,五指成钩,狠狠地抠进了头狼扑击时暴露出的柔软咽喉下方!

“噗嗤!”

利爪刺入肉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但这仅仅是开始,云宴借着前冲的势头,整个身体如同附骨之疽般缠上了头狼的脖颈侧面,双腿猛地盘住头狼粗壮的脖子,腰腹核心爆发出恐怖的力量,竟然将体型远大于自己的头狼带得一个趔趄!

头狼疯狂地甩动头颅,试图将这个扑在自己身上的可怕生物甩下去,利爪胡乱地抓挠,却因为角度的关系,大部分攻击都落在了空处,只在云宴的皮肤上留下几道浅浅的血痕。

而云宴,死死固定住自己,在头狼又一次奋力昂头试图咬向他的瞬间,猛地低下头,张开嘴,那一口森白的牙齿毫不犹豫地狠狠咬进了头狼的颈侧动脉!

“呜——!!!”

头狼的咆哮瞬间变成了被绝望的呜咽!

随着云宴的撕扯,头狼的挣扎迅速变得无力,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着,最终轰然倒地,四肢徒劳地蹬踹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直到身下的巨狼彻底不动,云宴才猛地松开口,抬起了头。

而云翎,在云宴从树梢扑下的那一刻,心脏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那身影……那动作……

当云宴落地,露出侧脸,尤其是当他抬起头,沾满狼血的脸上一双冰冷的琥珀色瞳孔扫过周围时。

尽管他长大了,尽管他周身散发着陌生的危险气息,尽管他刚刚完成了一场如同野兽般的厮杀……

但云翎绝不会认错!

那是她日夜思念、愧疚了十几个轮回日的崽崽!

是她从云阳把他捡回来那天起,就放在心尖上疼惜,视如己出,甚至在心底早已将自己当作他阿母而非普通阿姆的孩子!

“宴——崽——!!”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猛地从云翎喉咙里迸发出来!这声音里蕴含的震惊、狂喜、心痛和难以言喻的酸楚,足以让闻者落泪。

她不顾一切地就要向前冲去,什么恐狼,什么危险,都被她抛在了脑后!她只想抱住他,确认那不是幻觉,擦掉他脸上的血,问他这些轮回日到底是怎么过的!

岩爪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死死抱住:“阿翎!别过去!危险!”

与此同时,云阳也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天蓝色的眼眸里交织着无以复加的心疼和确认后的激动,他嘶声喊道:“云宴阿弟!是你!!是你!!!你还活着!”

然而,回应他们的,是云宴彻底无视的态度。

他甚至没有朝他们的方向瞥上一眼,只是对着那群失去了头狼领导的狼群发出一声威慑的低吼,狼群立刻夹着尾巴四散而逃,这片丛林有了顶级掠食者,不是它们可以踏足的新领地!

驱散了狼群,现场陷入了寂静的凝滞。

血腥气弥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背对着他们、浑身浴血的身影上。

云阳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就在这时,那个背影动了动。

他并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过头,露出了沾着血渍的冷硬下颌线。

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一个有些干涩,发音略显古怪,却确确实实是兽人语言的声音,磕磕绊绊地响了起来:

“云阳。”

这简单的两个字,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云阳耳边!他……他记得!他记得自己的名字!

云宴似乎很不习惯说兽人语,每一个音节都吐得有些艰难,带着一种长久未用的滞涩感。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將胸腔里翻涌的复杂情绪都挤压出去,然后才继续用那断断续续的语调说道:

“你……捡到我……救了我……一命。”

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组织接下来更难出口的语言,最终,用一种近乎斩断一切联系的决绝完成了这句话:

“现在……我……还给你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不等任何人反应,甚至不给云阳和云翎消化这句话,发出任何声音的机会,身形猛地向前一窜,瞬间融入阴影,几个起落间便彻底消失在茂密的丛林深处,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

“不——!!!”

云翎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悲鸣,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彻底瘫软下去,全靠岩爪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还清了?他竟然说还清了?!那冰冷的、划清界限的语气,比任何利刃都让她心痛!那不是她的宴崽该有的语气!她的宴崽应该会软软地叫她阿母,会对她笑……

云阳僵立在原地,如同被冻住。

天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云宴消失的方向,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

“还给你了……”

这几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脑海里疯狂回荡。

他救了他一命,所以他今天用同样的方式还了?用这种近乎野兽般的厮杀?用这划清界限的冰冷话语?

他们之间……难道就只剩下这冷冰冰的一命换一命了吗?!

那十几个轮回日前短暂的温暖呵护,那些被他珍藏在心底,关于一个软糯幼崽的记忆,难道……在阿弟心里,早已被抛弃的怨恨和这残酷的丛林法则彻底磨灭了吗?

“啊啊啊!!!” 云阳猛地仰头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咆哮,声音在空旷的林间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悔恨,愤怒以及撕心裂肺的疼!

岩爪紧紧抱着崩溃的云翎,看着已经疯狂的云阳,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环顾四周惊魂未定,同样被这真相和云宴的态度震撼到的族人们,用尽全力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嘶哑地吼道:

“走!带上能带走的猎物,立刻回部落!”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同淬了冰,看向部落的方向,几乎是咬着牙补充道:

“必须告诉族长,磐石他欺骗了我们!!他竟敢亵渎兽神,利用兽神的箴言欺骗我们!!!”

队伍带着伤口和寥寥的猎物,以及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愤怒,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部落。

他们甚至来不及处理身上的血污和疲惫,云阳和岩爪一左一右搀扶着几乎无法行走,却执意要同去的云翎,如同一股压抑着风暴的洪流,直接冲向了部落中心,族长云山通常召集族人商议事情的大洞穴前。

他们的归来,尤其是他们身上浓重的血腥气、悲愤的表情以及被搀扶着的云翎,立刻引起了所有族人的注意。

不安如同涟漪般迅速扩散。

族长云山正与几位老者商议事情,听到外面的骚动刚走出洞穴,就被云阳等人堵了个正着。

“阿父!”云阳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天蓝色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他死死盯着云山,又猛地转向闻讯赶来,拄着骨杖一脸关切的祭司磐石,抬手指着他,用尽全身力气咆哮出声:“磐石!你告诉我们!宴崽到底是怎么死的?!你那场占卜,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一声质问,如同惊雷,炸得整个部落中心鸦雀无声。

磐石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他立刻稳住了心神,脸上露出被冒犯的沉痛表情:“阳崽!你这是什么意思?那是兽神的启示!那无征的崽子引来了灾祸,最终也……也回归了兽神的怀抱,这是我们都亲眼见证的占卜结果!你现在是要质疑兽神吗?!”

“兽神?!你还有敢提兽神!” 云翎猛地挣脱了岩爪的搀扶,她脸色惨白如纸,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她一步步走向磐石,声音尖利:“我亲眼看到他了!我的宴崽!他还活着!就在那片丛林里!他像野兽一样厮杀,浑身是血!他看着我的眼神……比北地的冰雪还冷!这就是你说的回归兽神怀抱?!这就是你的占卜?!”

磐石被这扑面而来的质问逼得后退了半步,脸上伪装出的沉痛终于维持不住,厉声道:“云翎!你疯了!你被幻觉蒙蔽了!那不可能……”

“不可能?!”云阳猛地踏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磐石窒息,他死死盯着磐石,牙齿被他咬的咯吱咯吱响,“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么多族人,全都出现幻觉了?他叫了我的名字,用不太标准的白牦牛人才会的兽语说……他把我救他的命,还!给!我!了!”

他猛地转身,面向所有围拢过来的震惊、怀疑和愤怒的族人,声音大到传遍整个山谷:

“族人们!磐石祭司在迁徙的那个轮回日告诉我们,云宴已经死于野兽之口!可刚刚,我们亲眼所见,他活着!他就在我们祖地的丛林里,像一头真正的野兽一样活着!是磐石!是他欺骗了我们!是他亵渎了兽神的箴言,编造了谎言,害我们被迫抛弃了我们的幼崽!!”

抛弃幼崽两个字,如同点燃炸药桶的最后一点火星。

在白牦牛部落,幼崽的珍贵程度与兽神几乎等同!每一个幼崽都是部落的未来和希望!他们可以忍受贫瘠,忍受迁徙,但绝不能容忍有人如此残忍地欺骗他们,抛弃他们的幼崽!

一时之间,质问声、怒吼声、不敢置信的惊叫声,如同海啸般扑向脸色惨白、身体开始微微发抖的磐石。

他知道,事情彻底败露了。

在全体族人,尤其是失去了幼崽的母亲和兄长那疯狂的目光下,任何狡辩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看着状若疯魔的云翎和云阳,看着周围那一张张由信任转为愤怒和憎恨的面孔。

一股穷途末路的疯狂也涌了上来,他嘶声喊道:“为什么?!因为他是不祥的无征者!他是诅咒之子!是他引来了暴雨和洪水!留着他,整个部落都会遭殃!我是为了部落!为了你们所有人!!”

他试图用为了部落来为自己开脱,但这更加激怒了族人。

“为了部落就可以抛弃幼崽吗?!”

“兽神从未说过无征者就是诅咒!”

“是你!是你害了那孩子!是你让我们背负了十几个轮回日的愧疚!”

“没有幼崽就没有以后的部落,这是你自己说的!”

群情激愤,越来越多的族人围拢上来,目光不善地盯着磐石,场面几乎要失控。

“磐石——!!!!”

是云翎。

她猛地伸手指着磐石,用尽了一个母亲,一个雌性能想到的所有最恶毒、最原始的诅咒:

“磐石!我诅咒你!诅咒你的灵魂永远被兽神厌弃,在无尽的黑暗里哀嚎!诅咒你血脉断绝,死后尸身被鹫兽啄食,骸骨被野兽踏碎,永远无法回归兽神的怀抱!你欺骗了全族,抛弃幼崽,你不得好死!你才是被兽神诅咒的恶魔!!你这个没有心的魔鬼!!”

这充满了绝望和恨意的诅咒,让所有听到的族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可云翎似乎犹觉不够,下一秒,她整个人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猛地朝磐石扑了过去!

“把我的宴崽还给我!!!”

她不是战士,没有强大的力量,但此刻,一个母亲失去孩子,并且发现是被族人背叛的疯狂,赋予了她可怕的力量。

她伸出双手,不再是平日里采集草药,抚摸幼崽的温柔手掌,而是如同利爪般,狠狠地抓向磐石布满皱纹的脸!

“阿翎!” 岩爪和几个族人慌忙上前想要拉开她,却几乎拉不住这陷入彻底疯狂的母亲。

几乎在云翎扑上去的同时,另一道身影带着更狂暴的气势碾压而来!

是云阳!

他天蓝色的眼眸此刻猩红一片,里面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克制都在为了部落这四个字下焚烧殆尽!

他彻底化为愤怒的野兽,只是凭借着最原始的力量和怒火,如同重型冲撞,狠狠地撞在了磐石的身上!

“砰!”

沉闷的巨响传来,年老的祭司如何能承受战士长含怒的撞击?磐石直接被撞飞出去,骨杖脱手,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一口血沫呛咳出来。

云阳却没有丝毫停顿,他大步上前,在磐石试图爬起来的瞬间,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另一只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他的脸上!

“为了部落?!你就是为了部落,把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崽子丢去喂野兽?!”

“砰!”一拳落下,磐石的鼻梁发出可怕的碎裂声,鲜血迸溅。

“你就是为了部落,用一个谎言骗了我们所有人十几个轮回日?!”

“砰!”又一拳,砸在他的嘴角,牙齿混合着血水飞出。

云阳的咆哮声伴随着拳头落下的闷响,每一句质问,都像重锤敲击在族人们的心上。

没有人上前阻止云阳,所有人都红着眼睛看着,胸中的怒火需要通过这场血腥的惩罚来宣泄。

就连族长云山,也只是死死攥紧了拳头,脸色铁青地看着,没有出声制止。

他知道,这股怒火若不发泄出来,会毁了他的大崽和他的阿妹。

直到云阳被岩爪等人强行拉开,依旧如同困兽般喘息着,地上的磐石已是气息奄奄,满脸血污。

就在这时,一个沉痛而清晰的女声响起,压过了现场的混乱:

“磐石!是你……是你说兽神仁爱幼崽!是你教我们要尽全力的保住我们每一个幼崽!可你却亲手将一个幼崽送到野兽嘴边!你……不配再做供奉兽神的祭司!”

云山伴侣芝兰红着眼沉痛的说道,她是最清楚自己大崽云阳是如何把宴崽放在手心里疼的,才度过六个轮回日,甚至自己都还不会照顾自己的崽子,笨拙的学着翎阿妹给宴崽擦身,清理排泄物。

她是白牦牛部落的族母。

她的话,代表了所有雌性兽人的意志,作为所有雌性的阿姐,她的话有着巨大的分量。

她的话音落下,周围所有的雌性,无论老少,都向磐石投去了冰冷而憎恶的目光。

她们想起了那个安静漂亮的幼崽,想起了云阳和云翎当初是如何小心翼翼地呵护他,更想起了自己身为母亲、身为阿姆对幼崽本能的爱护。

磐石的行为,触犯了她们最根本的底线。

族长云山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部落中心最显眼的位置。

他环视着周围所有悲愤的族人,目光最后落在瘫软如泥的磐石身上,天蓝色的眼眸里再无半分往日的尊重,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他的声音洪亮而肃穆,传遍了整个部落,带着族长的威严:

“族人们!你们都听到了,也都看到了!祭司磐石,违背兽神仁爱幼崽的旨意,犯下了我白牦牛部落最不可饶恕的罪行!抛弃并意图杀害部落幼崽!”

每一个字都如同巨石砸落,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利用我们对兽神的信仰,编造谎言,欺骗全族,亵渎了祭司的职责,玷污了兽神的荣光!”

“他让我们背负了十几个轮回日的愧疚,让一个本该在部落庇护下长大的孩子,在丛林里像野兽一样挣扎求生!”

云山的声音陡然拔高:

“现在,我,族长云山,以兽神与部落先祖之名宣判!”

“剥夺磐石白牦牛部落祭司之位!从现在起,他不再是供奉兽神之人!”

“依照部落传承的规矩,抛弃残害幼崽的兽人,该捆绑于山巅,受鹫兽啄食,以血肉向兽神赎罪!”

听到这古老残酷的刑罚,一些族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然而,云山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冰冷的怜悯又或者说,是为了部落不再沾染更多同族的血腥:

“但,念在他曾为部落奉献多年,也曾引导过我们……免去他血祭之刑。”

他目光如刀,射向地上瑟瑟发抖的磐石,下达了最终的判决:

“将他驱逐出白牦牛部落!永远不得再踏入我族领地半步!从现在起,他的生死,与白牦牛部落再无关系!他,不再是我们白牦牛部落的一员!”

这判决如同最终定音的重锤,敲碎了磐石最后一丝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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