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季的尾声，在白牦牛部落从未有过的充盈与安稳中悄然降临。
部落中心的木棚下，堆积如山的收获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季节的辉煌。
更多的熏肉干，更有底气的、能填饱肚子且耐储存的山药，还有一筐筐颜色各异的果干，厚实柔软的各类兽皮，以及雌性们用巧手编织的，塞满细绒羽毛的厚实披风。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云翎借鉴了云宴那床被单而缝制出的新物件。
用两块鞣制得异常柔软的薄兽皮缝合，中间塞满了蓬松保暖羽毛的被子。虽然做工远不如现代工艺精致，但这前所未有的创意和显而易见的保暖效果，已经让所有族人啧啧称奇。
这意味着，白牦牛部落即将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真正可以称之为衣食无忧的雪季。
再也不用担心食物匮乏而忍饥挨饿，再也不用畏惧严寒而可能冻死于风雪。
这份踏实与希望，洋溢在每一个族人的脸上。
就在这平静而满足的氛围中，部落迎来了一群熟悉的访客。
棕熊部落的战士。
棕熊部落是河谷地区实力最强大的部落之一，与白牦牛部落素来交好，关系融洽。
他们的兽人大多体型魁梧，性格如同他们的兽形一般，憨厚而直爽。来的是棕熊部落的族长，嗓门洪亮，笑起来声震四野。
“云山！我的老伙计！看来你们这个狩猎季过得不错啊！” 巨岩用力拍打着云山族长的肩膀，目光扫过部落里那些显眼的储备，眼中流露出真诚的赞叹。
“兽神庇佑，还算顺利。”
云山沉稳地笑着回应，招呼着老朋友们就地坐下。
巨岩说明了来意。
一是按照惯例，邀请白牦牛部落去参加他们即将在巨岩谷举办的狩猎季尾声交易会，地点在河谷地区北边，从白牦牛部落出发需要走上几个小时的路径。
二是，他搓了搓蒲扇般的大手，带着点不好意思，却又很直接地问道：
“云山，不瞒你说，我们是从鼠兔部落那些小家伙嘴里听说的。他们说你们白牦牛现在有一种……嗯，像雪花一样白，没有一点苦味的好盐？不知道你们是从哪儿弄来的？要是方便，能不能……也跟我们换一点？”
他的话语坦诚，没有任何逼迫的意思，纯粹是对于更好物资的向往和试探。
此刻，在隔壁山壁的洞穴口，云宴正倚在洞口，看似随意，实则将下方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本以为，以白牦牛和棕熊部落的交情，云山族长或许会透露一点关于他的信息，或者至少会有人下意识地朝他洞穴的方向看上一眼。
然而，没有。
下方空地上，所有听到巨岩问话的白牦牛族人，无论是族长云山，战士长云阳，族母芝兰，还是其他在场的战士和雌性，脸上都没有出现任何异样的表情。
没有人交头接耳，没有人将目光投向那处山壁，甚至连最细微的眼神交流都没有。
云山族长脸上依旧是那副沉稳的笑容，他拍了拍巨岩的肩膀，语气自然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巨岩，你也知道，好东西谁都想要。这盐的来路嘛……是我们在回来的路上找到的一些比较干净的盐石。我们自己部落也紧巴巴的，刚刚够用，实在没有多余的能拿出来交换了，真是对不住啊。”
他的话语温和却坚定，将巨岩的请求挡了回去，没有留下任何余地。其他白牦牛族人也都保持着一致的沉默和冷静。
这番默契的维护，像是一股温热的暖流，悄无声息地淌过云宴的心间。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个与部落若即若离的外人。
可此刻，这群族人却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坚定地将他护在了身后，没有因为与外族的交情而将他暴露分毫。
他那颗因为过往经历而包裹着层层坚冰的心，似乎在这一刻，又被融化了一小块。
一种微妙的名为归属的感觉，悄然滋生。
棕熊部落的巨岩见状，虽然有些失望，但也并未生气。他憨厚地挠了挠头，哈哈一笑：“理解，理解！要是我们部落有这种好东西，也得藏着掖着！行，不说这个了！交易会你们可一定得来！带着你们的好皮子，好肉干，咱们好好换换！”
“一定去！” 云山爽快地应承下来。
双方又寒暄了几句，棕熊部落的兽人们便起身告辞，带着对交易会的期待和对白牦牛部落新盐的好奇，离开了山谷。
山谷重新恢复了宁静。夕阳的余晖洒那处孤悬的山壁。
云宴缓缓放下撩起的防水布一角，转身走回洞穴深处，黑暗中，他唇角那抹微不可察的弧度，许久未曾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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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薄雾尚未完全散去。
云宴站在山壁洞穴的入口，看着下方山谷中逐渐集结的白牦牛部落交易队。
兽皮捆扎的货物，风干的肉条，色彩斑斓的羽兽羽毛披风……战士们忙碌而有序，低沉有力的呼喝声在山谷间回荡。
云阳站在队伍前方，身姿挺拔如松，正最后一次清点着物资，天蓝色的眼眸在晨光下显得格外专注。
族长云山将云阳叫到一旁，沉声交代：“阳崽，这次去，有几样东西是我们急需的。陶器越大越结实的越好，用来储水煮东西，如果有比较稀有的草药还有上好的黑曜石，能换到先换这些，让石匠打磨成最锋利的石刃和矛头。”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还有，你阿母和翎阿姆特意嘱咐，看看能不能换几头能产奶的山羊兽回来。她们想着……宴崽被他母兽喂养得那么健壮，或许兽奶对部落的崽子们也有好处。”
云阳认真记下，天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和赞同。
最后，云山拿出一个用软木塞封好的小小石罐，郑重地交给云阳：“这里面，是一点雪花盐。”
云阳呼吸一窒，双手小心地接过。
“记住，”云山语气严肃，“这盐，要么换足够打造五把长矛的上好黑曜石，要么换五头健康的能产奶的山羊兽。能多换自然最好，但底线绝不能低于这个数！这是我们最重要的东西，没遇到想要的东西，不要轻易拿出来。”
“我明白，阿父。”云阳将石罐贴身收好，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信任和责任。
云山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宴崽……他这次，跟你们一起去吗？”
云阳摇了摇头，眼神有些复杂：“我问过他了，他说不去。”他想起云宴当时淡漠拒绝的样子，心里有些闷。
云山叹了口气，点点头：“不去也好。那崽子没有兽征，去了巨岩谷，那么多外族人在，难免会有不懂事的家伙盯着看，甚至说些难听的话。他心里肯定不舒服，我们也不好和别的部落起冲突。”
父子俩达成共识，交易队便出发了。
云宴透过防水布看着交易队渐渐远去，眉毛拧了起来。
【宿主，你明明心动了。】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丝狡黠，精准地响起。
“闭嘴。”云宴在心里没好气地回道，视线却依旧黏在远处那支队伍上。
【哎呀，别嘴硬嘛！】系统循循善诱，【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深入了解兽世部落的社会结构、经济模式和文化交流！沉浸式体验异世界风土人情！根据规则，这种深度参与能获得大量积分哦！】
“积分？”云宴眉梢微动。
【没错！保底这个数！】系统报出一个让他心动的数字，【而且，宿主你就不想看看云阳那个憨憨会不会被其他部落的人骗？不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对部落有用的新东西？总比你天天对着这面石壁有意思吧？】
系统的每一句话都像小钩子，勾着他心底那只名为好奇的猫。
他确实想去。非常想。
（啧，不许读取我的情绪……）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
【想去就去呗！你担心自己会引来关注？】系统怂恿道，【兽征的问题……嘿嘿，本系统有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
云宴狐疑。
【请看——【临时兽征模拟服务】！】系统弹出一个光幕，语气带着炫耀，【仅需500积分，即可任选已记录兽人部落特征进行加载，效果持续48小时，完美覆盖交易会全程！冷却时间一个星期。怎么样？】
光幕上展示着几种兽征预览，其中就有白牦牛部落的选项。
云宴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个提议……太有诱惑力了。
不仅能解决他最大的顾虑，还能让他真正以兽人的身份，去体验一次异世界的集市。
他的目光在代表白牦牛雄性特征的黑色兽角和雌性特征的白色兽角之间游移。
几乎是下意识的，当他看到那洁白优美，线条流畅的白色弯角时，脑海中浮现的是云翎阿姆温柔注视他时，头上那对同样洁白让他感到安心和温暖的角。
（黑色的角看起来笨重又傻气，还是白色的顺眼……）
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
至于瞳孔颜色，他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别的白牦牛部落，但天蓝色的瞳孔是很稀少的，他用这个的话可能会让那群笨牦牛不会那么警惕！
【宿主确认加载【白牦牛部落特征（白色兽角/蓝色瞳孔）】临时模板？注意：此模板与宿主原生发色（黑）可能存在冲突，请自行协调。】系统提示。
“确认。”云宴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头发的问题，总有办法解决。
【积分扣除成功！模板加载中……加载完毕！友情提示：为避免被熟人识破，建议搭配面部遮挡及变声技巧哦~】
一股微热的暖流掠过身体，云宴感到头顶微微一沉，一对洁白如玉的弯角悄然出现，身后也多了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尾巴，耳廓变得宽大，覆着细密的绒毛。
他拿出来一块大镜子，镜子里的画面让他微微一怔。
除了那头黑发和浓黑的眉毛显得有些突兀，那双变成了天蓝色的眼眸和洁白的兽角，竟让他有了一瞬间的陌生感。
他立刻从空间里翻出一件带兜帽的深色披风，又找了个同色口罩。
穿戴整齐，拉低兜帽，对着镜子仔细照了照。
（嗯，包裹得这么严实，声音再压低点，应该没人能认出来了吧？）
他看着水中那个只露出一双陌生蓝眼的影子，心下稍安。
（我就假装是其他牦牛部落落单的兽人，跟着他们的队伍，到了地方就分开行动！）
自觉计划周详，那点因为出尔反尔而产生的别扭，彻底被一种即将冒险的新奇和兴奋取代。
他估算着时间，美滋滋地溜出洞穴，悄无声息地坠在了白牦牛交易队后方一段距离之外。
自觉隐藏得天衣无缝后，他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瞄准一丛枯枝，脚下不小心加重力道。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响起，前方队伍应声而停，战士们警惕回头。
这警惕倒有七八分是真，毕竟丛林里危险无处不在，但当他们看清从灌木丛后闪出来的那个身影时，那份警惕瞬间被一种极其古怪的情绪所取代。
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是那对在晨光下洁白得晃眼的，弧度优美流畅的雌性兽角！
所有战士，包括云阳在内，瞳孔都是猛地一缩。
怎么有雌性会单独出现在外面？！这个想法如同惊雷般在他们脑海中炸开。
白牦牛部落的雄性，兽角皆是沉凝的黑曜石色，唯有雌性而且是极其美丽的雌性才会拥有如此洁白无瑕的弯角！这是刻在血脉里的认知，绝不会错！
还没等他们从这个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那个顶着雌性兽角的兽人就用一种刻意压低的，略显怪异的粗哑嗓音开口了：
“喂！前面的兄弟们，别紧张！是自己人！我是上游白石坡部落的，落单了，正好碰上你们！一起走啊？路上也安全一些！”
“白石坡部落？”
这一刻，所有听到这个部落名称的白牦牛战士，脸上的肌肉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
（白石坡？那是什么地方？）
（上游有叫白石坡的部落吗？还是牦牛兽人？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我们白牦牛一族，什么时候有分支叫这个名字了？）
巨大的问号几乎要实质化地顶在每个战士的脑门上。
如果说刚才那对雌性兽角只是让他们震惊，那这个杜撰的根本不存在的部落名称，就彻底点燃了他们憋笑的导火索。
而紧接着，更让他们几乎要破功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这个顶着分明是雌性象征的洁白兽角的兽人，居然大咧咧地学着雄性兽人见面时捶胸致意的动作，不太标准地在自己胸口碰了碰，用那粗哑的嗓子继续说道：“我叫……嗯……岩！”
一个顶着雌性兽角的兽人，用着雄性的礼仪和雄性的自称，还自称来自一个听都没听过的牦牛部落！
“噗……”
队伍里，一个年纪最轻定力稍差的战士终于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又迅速被他用手捂回去的气音。
他整张脸憋得通红，肩膀剧烈地耸动了一下，赶紧低下头，假装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
这一声如同信号，其他战士也纷纷出现了各种状况。
有人猛地扭开头，对着旁边的树干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有人赶紧蹲下身，假装重新系紧根本就没松的兽皮绑腿，只是那手抖得差点打成死结。
还有人仰头望天，死死盯着天空，仿佛突然对飞过的一只羽兽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浓厚兴趣，只是那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发颤的身体出卖了他。
整个队伍弥漫着一种极其诡异的努力维持平静却又随时可能爆笑的氛围。
站在最前方的云阳，将身后族人们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自己的嘴角也微微地抽动了一下，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维持住面部表情的沉稳。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目光从云宴头上那对刺眼的白色弯角上移开，用一种尽可能平稳的语气接话：
“原来是白石坡部落的朋友。” 他刻意忽略了那个不存在的部落名带来的荒谬感，目光扫过对方全身，“正好同路，那就一起走吧。我是白牦牛部落的战士长，云阳。”
云宴挑挑眉，心中大定，赶紧应了一声，自觉顺利地混入了队伍末尾。
（哼哼，小爷我果然聪明！）
【宿主啊…其实…】
（闭嘴！从现在开始不许吱声，我要时刻认真维持我的形象！）
【哦…那…祝你好运！】
而他身后，那些终于调整好状态的战士们重新抬起头，互相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千万别拆穿！不然云宴阿弟能骂死你！）一个眼神传递着这样的信息。
（明白，云宴阿弟骂人可难听了，我宁愿憋着笑！）另一个眼神无奈又带着点怂地回应。
（没事，等到了巨岩谷再说，来都来了，云宴阿弟肯定就不会被气走了！）这是大家共同的乐观的期盼。
云宴浑然不觉自己早已成了全队关注的焦点，他还沉浸在伪装成功的得意和即将见识交易会的新奇中。
他甚至开始暗自评估着沿途的地形和植被，用他现代的眼光和野兽般的本能，分析着哪里适合埋伏哪里水源充足，完全是一副职业病犯了的模样。
几个小时的跋涉后，前方的地势逐渐开阔，空气中开始传来隐约的喧闹声和更多复杂的气味。穿过一片茂密的杉木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被嶙峋山岩环抱的小山谷出现在眼前，这就是棕熊部落所在的巨岩谷外围，交易会的举办地。
山谷里已然是一派热闹景象。
不同部落的兽人们聚集于此，用兽皮、草席铺开摊位，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物资。
空气中弥漫着硝皮的味道、烤肉的香气、各种草药和根茎的土腥气，以及众多兽人混杂在一起的气息。
正如云阳所料，来到这里的多是生活在高原地区的兽人部落。
除了主人棕熊部落那些体型魁梧、嗓门洪亮的兽人外，云宴还看到了几个身形矫健，毛皮带着华丽斑点的雪豹兽人，他们神态慵懒却眼神锐利，摊位上多是些珍贵的皮毛和锋利的爪牙，还有毛发厚实、举止沉稳的岩羊兽人，他们带来的是一些坚韧的肌腱和特有的草药，甚至还有几个鹰身兽人在高处的岩石上落脚，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下方，他们的货物似乎更为神秘。
白牦牛部落的到来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毕竟，他们是河谷地区的大部落之一，实力雄厚。
然而，当各部落兽人的目光扫过白牦牛队伍，落在队伍末尾那个格外显眼的身影时，不少目光都带上了明显的好奇和探究。
生活在高原地区的这些部落，与白牦牛部落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自然清楚白牦牛一族的兽征特点。
雄性黑角，雌性白角。
可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白牦牛兽人，顶着一对只有雌性才拥有的洁白无瑕的漂亮弯角，却穿着一身深色便于行动的打扮（带着兜帽口罩），身形挺拔地走在雄性战士的队伍里，举止间也没有雌性兽人通常的那种柔和感。
（白牦牛部落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了？）
（是雌性战士吗？可没听说过啊？）
（那角真好看……可怎么感觉怪怪的？）
窃窃私语和好奇的打量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
云宴被这些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又把兜帽往下拉了拉，小声嘀咕：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帅的……呃，这么特别的兽人吗？
他这略显局促的动作，落在某些有心人眼里，却更增添了几分神秘和……吸引力。
就在这时，一支来自附近山地以黑色和灰色毛发为主的普通牦牛部落队伍，正好与白牦牛部落的队伍擦肩而过。
其中一名格外高大健壮，顶着黑色弯曲犄角的年轻战士，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白牦牛队伍的末尾。
只一眼。
就那一眼。
他的目光就像被最粘稠的松脂粘住了一样，牢牢地钉在了那个披着深色斗篷，戴着奇怪东西，只露出一双清澈天蓝色眼眸和一对洁白如玉弯角的身影上。
心脏像是被长毛象的后蹄狠狠踹了一脚，骤然停止，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快得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兽神在上……！）
他在心里发出一声无声的呐喊。
那对白角！那么纯净，那么优美，比他部落里任何雌性的角都要好看！还有那双眼睛！像是把高原湖泊最澄澈的蓝色都装了进去，清冷又迷人！虽然遮住了脸，但那挺翘的鼻梁轮廓和周身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与众不同的气质，瞬间就击中了他毫无防备的心。
他直接看呆了，脚步钉在原地，连同伴的呼唤都没听见。
一张憨厚的黑脸上，迅速弥漫开可疑的红晕，眼神直勾勾的，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艳和痴迷。
他身边同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云宴，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用手肘使劲捅了捅他，低声道：“喂！黑石！那是白牦牛部落的……呃……那位……” 同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云宴，但看黑石这副魂都快被勾走的样子，忍不住提醒，“别看了！那可是白牦牛部落的人！”
名叫黑石的年轻战士这才猛地回过神，但目光依旧舍不得从云宴身上移开，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瓮声瓮气地对同伴说，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我、我好像……被兽神的箭射中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两个队伍交错时刻，却清晰地传入了附近几个白牦牛战士的耳中。
“噗嗤……”
这下，连几个定力最好的白牦牛战士都彻底破功，没能忍住，发出了短促的低笑声，又赶紧假装咳嗽掩饰过去。
他们互相挤眉弄眼，眼神里充满了“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幸灾乐祸和看好戏的兴奋。
云宴自然也听到了那声毫不掩饰的“告白”和同伴们的闷笑，他隔着口罩嘴角抽搐了一下，只觉得莫名其妙，小声骂道：这黑炭头什么毛病？眼神不好使吗？小爷我是雄性！雄性！
而走在前方的云阳，虽然没有回头，但敏锐的听觉将身后的动静尽收耳底。
当听到那个叫黑石的牦牛战士那句被兽神的箭射中了时，他周身的气息几不可察地冷了一瞬，天蓝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不悦和……危机感。
（看来，得把人看紧点……）
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
于是，在这个念头的控制下，云阳选了一个比较偏僻一些的地方作为展示他们货物的地盘。
战士们手脚麻利地开始卸货。云宴则找了个角落的扁平大石坐下，心里还在为自己成功混入而暗自得意，只觉得族人们偶尔投来的目光是出于对他这个陌生同族的好奇。
然而，他这短暂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货物刚卸下一半，那个如同黑塔般的礁石部落战士 —— 黑石，就再次扭扭捏捏地走了过来，目标明确地直奔云宴。
在云阳骤然冰冷的目光和其他战士拼命忍笑的注视下，黑石鼓起勇气，走到云宴面前，黝黑的脸上泛着红晕，声音因紧张而洪亮：
“这位……美丽的雌性同族！”他炽热的目光紧紧盯着云宴那对洁白无瑕的弯角和露在外面的天蓝色眼眸，“你……你，啊！我叫黑石！是西边礁石部落的战士！可以……告知我，你的名字吗？！”
“雌性？！”
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在云宴脑海里炸开！他猛地抬起头，隔着口罩，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因极度震惊而瞪得溜圆，下意识就用那压低了的粗哑嗓音反驳：
“你胡说什么！我是雄性！！”
话音刚落的瞬间，云宴自己先愣住了。
（雄性……）
（雄性的角……）
（云阳是黑色的角……岩爪阿叔不是白牦牛但角也是黄褐色的……部落里所有见过的雄性战士，都是黑色的角……）
一个被他忽略的事实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隔着兜帽碰了碰自己头上那对洁白如玉、线条优美的弯角……这分明是……是云翎阿姆、芝兰阿姆那样雌性才有的角！
（所以……他们一开始就……）
巨大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他，让他恨不得当场消失！
而站在他对面的黑石，在经历了短暂的错愕和茫然（白牦牛的雄性怎么会有雌性的角？）后，看着云宴那双因震惊和羞恼而更加明亮的蓝眼睛，和他即便坐着也能看出的挺拔身形，那股自第一眼就迸发的吸引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汹涌！
兽世之中，雄性相恋本就寻常！他之前被那双蓝眼睛和白角迷惑，先入为主以为是雌性，此刻得知对方是雄性，虽然惊讶，但那份心动却更加清晰和坚定！
他黝黑的脸庞更红了，但眼神却变得更加执着和热烈，他往前踏了一小步，声音依旧洪亮，却带上了几分不好意思的憨直：
“对、对不起！是我看错了！”他连忙道歉，随即更加认真地看着云宴，“但是！就算你是雄性，我也想知道你的名字！ ”
“……”
这下，不光是云宴，连周围看热闹的白牦牛战士们也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虽然雄性相恋不稀奇，但像黑石这样，刚发现搞错了对方性别，却立刻毫不犹豫甚至更加直白地再次示好的，也算少见了。
云宴彻底懵了，大脑一片混乱。（这黑炭头怎么回事？！知道我是雄性了还……？这世界怎么回事？！）
而一直压抑着情绪的云阳，在听到黑石的话后，眼底最后一丝克制彻底消失。
他周身的气息冰冷得如同雪季的寒风，大步上前，这一次不再是简单地阻挡，而是几乎以一种护卫般的姿态，直接站到了云宴身前，将他和黑石完全隔开。
“礁石部落的兄弟，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黑石脸上的激动和期待瞬间凝固，他看着云阳那绝对护卫的姿态，和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冰冷与占有，再迟钝也明白了。
他眼神黯淡下去，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颓然地低下头，像一头被彻底击败的雄兽，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了。
周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