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闹上公堂！”
范清芷的声音，清冷而决绝，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狠狠地劈开了坤宁宫内这片虚伪的祥和。
“放肆！”
王皇后终于从昭阳公主中毒的震惊与慌乱中回过神来，她的脸上血色尽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了毒的冰冷。
她凤目圆睁，指着范清芷，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来人！给本宫把这个口出狂言、谋害公主的毒妇拿下！”
“我看谁敢！”
一个比她更具威严，更不容置喙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
是奚亭。
他缓步上前，站到了范清芷的身侧，那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山，将所有的压力都挡在了外面。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蠢蠢欲动的宫廷侍卫，眼神冰冷如刀。
“皇嫂，此事疑点重重，公主中毒，谢少夫人险些受害，皆是事实。”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谁敢动她，就是与本王为敌。”
王皇后气得浑身发抖。
又是奚亭！
这个小叔子，三番两次地坏她好事！
但她不敢真的和他撕破脸。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杀意，换上一副“悲痛”与“公正”的面孔。
“好！既然王爷也在此，那本宫今日，就让这个毒妇死得心服口服！”
她对着殿外高声喊道：“传太医！立刻！马上！”
很快，几个提着药箱的太医，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
为首的，是太医院的院判，张太医。
他是皇后最信任的心腹。
“张院判，”王皇后指着还在地上痛苦抓挠的昭阳公主，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快看看！公主她到底怎么了！”
张太医不敢怠慢，立刻跪下为昭阳公主诊脉。
片刻之后，他站起身，对着王皇后躬身回道：“回禀娘娘，公主殿下脉象平稳，并无中毒之兆。只是……只是似乎是沾染了某种烈性的花粉，导致皮肤起了红疹，奇痒难耐。并非什么剧毒。”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不是毒？
只是过敏？
王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冷笑。
她就知道！
她看向范清芷，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你听到了吗？范清芷！根本没有什么毒！你竟敢妖言惑众，构陷本宫！”
她又指着那件掉落在地上的“金丝鸾鸟披风”。
“去！给本宫仔仔细细地验！看看上面到底有什么妖魔鬼怪！”
几个太医立刻上前，用银针，用试纸，甚至用鼻子闻，将那件披风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
最后，张太医再次回话，声音洪亮，充满了“公正”。
“回禀娘娘！此披风材质上乘，并无任何毒物！请娘娘明鉴！”
没有毒！
这两个结果，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范清芷的“指控”之上。
所谓的铁证，在皇后的人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哈哈……哈哈哈哈！”
王皇后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她指着范清芷，脸上写满了胜利的快意。
“范清芷！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你善妒成性，因公主让你献艺便怀恨在心，暗中用不知名的手段谋害公主，又巧言令色，将脏水泼到本宫身上！”
“你这等蛇蝎心肠的毒妇，罪不容诛！”
她猛地一挥手，对着侍卫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来人！将此毒妇打入天牢！听候父皇发落！”
侍卫们再次围了上来。
苏锦娘在角落里，吓得几乎晕厥过去。
所有贵妇都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范清芷，仿佛已经看到了她被千刀万剐的下场。
就连奚亭，也微微皱起了眉。
局势，似乎瞬间逆转。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作为漩涡中心的范清芷，却笑了。
她先是低笑，接着笑声越来越大，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与鄙夷。
“皇后娘娘，您这出贼喊捉贼的戏，演得可真好。”
她的笑声，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王皇后脸色一沉：“死到临头，你还敢嘴硬！”
“死到临头？”范清芷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冷。
“娘娘，您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
她上前一步，目光直视着张太医。
“张院判，你说公主只是沾染了花粉？那请问，是什么花粉，能让公主殿下只在接触了这件披风之后，才突然发作？”
“又是什么花粉，发作的症状，竟与江湖上一种名为‘红颜枯’的痒粉，一模一样？”
张太医的脸色微微一变。
范清芷没有理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王皇后，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娘娘，您说披风上没有毒，我信。”
“因为那真正的剧毒‘绕指柔’，无色无味，寻常手段，根本验不出来。张太医他们，要么是学艺不精，要么，就是得了您的命令，不敢验出来。”
“但是……”
范清芷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
“这披风上，真的干净吗？”
她猛地回头，看向早已吓傻了的白芍，厉声喝道。
“白芍！你这个蠢笨的奴才！你刚才摔倒时，是不是把我给你的那根防身的银簪，掉在了披风上！”
白芍被她一吼，如梦初醒，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惊恐表情。
她“扑通”一声跪下，哭着喊道：“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奴婢……奴婢刚才摔倒时，头上的银簪确实掉出去了！就是……就是您说里面藏着‘红颜枯’痒粉，让奴婢贴身带着以防万一的那根！”
“奴婢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白芍的这番“哭诉”，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人脑中炸响！
原来……原来是这样！
昭阳公主中的，根本不是什么剧毒，而是范清芷用来防身的痒粉！
是白芍“不小心”，把痒粉弄到了披风上！
是昭阳公主自己，亲手拿起那件有问题的披风，还硬要往范清芷身上披，结果……自食其果！
这……这简直是天底下最荒谬，也最讽刺的笑话！
王皇后精心设计的“铁证”，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变成了死一样的灰色。
她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指着范清芷，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你……”
范清芷没有再看她。
她缓缓走到大殿中央，对着主位，对着奚亭，对着满堂宾客，朗声说道。
“皇后娘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臣妇自知人微言轻，为求自保，随身携带些防身的物事，何错之有？”
“今日，是臣妇的奴婢无状，误伤了公主，臣妇甘愿受罚。”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与“悲愤”。
“但臣妇也想请问皇后娘娘！若非您处心积虑，设下此等毒计，欲以淬毒的披风，谋害臣妇性命，又怎会有今日这般，害人不成反害己的闹剧！”
“您说披风无毒，不过是自欺欺人！那‘绕指柔’之毒，早已浸入布料，只待臣妇穿上，便会毒发身亡！”
“此事，天理昭昭！岂容你抵赖！”
“你血口喷人！”王皇后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是不是血口喷人，一试便知！”
范清芷猛地转身，从一个太监的药箱里，抽出一把小巧的银刀！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她毫不犹豫地举起银刀，对着自己那只没有戴手套的手臂，狠狠一划！
鲜血，瞬间涌出！
“小姐！”白芍失声尖叫。
奚亭的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就要上前！
范清芷却不顾流血的手臂，抓起地上那件华美的披风，将带血的手臂，在披风的内衬上，用力地擦拭！
“绕指柔之毒，遇血则发！”
她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如同惊雷！
“皇后娘娘，你敢不敢，与我一同，在此等待一个时辰！”
“看看我范清芷，会不会像传闻中那样，骨化如泥，七窍流血而死！”
“你敢吗！”
她举着那只血淋淋的手臂，和那件沾了血的披风，一步一步，逼向早已魂飞魄散的王皇后。
那一刻，她不是凡人。
她是来自地狱的修罗，是索命的阎王！
王皇后看着她，看着她那双燃烧着疯狂与仇恨的眼睛，终于崩溃了。
她尖叫一声，向后退去，却被凤椅绊倒，狼狈地摔倒在地。
就在这时，一个威严而愤怒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如同沉雷滚过。
“够了！”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身穿黄色龙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在一众太监宫女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进来。
正是大夏王朝的皇帝！
他看着殿内这片狼藉，看着在地上打滚的女儿，看着摔倒在地的妻子，看着那个手持凶器、满臂是血的儿媳，和那个一脸冰冷、旁观着一切的弟弟。
他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