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是一条毒蛇。
当它开始啃噬人心,再漂亮的脸蛋也会变得丑陋。
此刻的陈雪就是如此。
她坐在自己宽敞明亮的房间里,房间里摆着从省城买来的穿衣镜。
镜子里映出她一张因愤怒和嫉妒而扭曲的脸。
“棉被……药品……《赤脚医生手册》……”
她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遍又一遍地咀嚼着这几个词。
如果说上次周敬深派人送来奶粉和鸡蛋,她还可以自我安慰,说那是首长高风亮节,同情弱者。
可这一次呢?
送棉被是怕她冷。
送药品是怕她病。
送那本破书……送那本破书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她林舒有文化,有思想,是个可造之材吗?!
凭什么!
她凭什么!
她一个被丈夫甩了的乡下女人,一个怀着野种的破鞋,凭什么能得到周敬深的另眼相看!
而自己呢?
她,陈副司令的女儿,从小在众星捧月中长大,能歌善舞,是整个文工团最耀眼的星。
她为了能多看周敬深一眼,削尖了脑袋想调回军区。
可他呢?
他甚至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一次!
巨大的落差和不甘,像无数只蚂蚁在陈雪的心里疯狂地爬行、撕咬。
“啊——!”
她尖叫一声,抓起桌上的搪瓷杯砸在了地上。
“哐啷!”
刺耳的声音吓得门外的顾淮安一个激灵,连忙推门进来。
“小雪,你又怎么了?”
顾淮安这几天过得焦头烂额。
上次在林舒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又被陈雪指着鼻子骂了一顿。
单位里,那些看他的眼神也变得奇奇怪怪。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笑话。
一个被前妻戴了绿帽子,还被前妻新靠山压得抬不起头的……窝囊废。
陈雪看到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指着顾淮安的鼻子,声音尖利地嘶吼道:“我怎么了?我还要问你!顾淮安,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连你自己的前妻都管不住,让她在外面到处勾三搭四,现在整个大院都在看我的笑话!你让我以后怎么做人?!”
“我……”顾淮安被骂得脸色涨红,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你什么你!”陈雪的眼泪流了下来,但那眼泪里没有丝毫委屈,只有怨毒。
她扑到顾淮安怀里,用拳头捶着他的胸膛。
“都怪你!都怪你这个废物!你要是早点让她把那个孽种打掉,把她赶回乡下去,哪里还会有现在这么多事!”
“淮安,我不管!我爸已经问过我好几次了,问我们什么时候办手续。你要是再解决不掉林舒这个麻烦,我和你的事……就只能算了!”
“算了”两个字像一记重锤,砸在了顾淮安的心上。
他好不容易才攀上陈家这棵大树,怎么可能甘心放手!
他连忙抱住陈雪,急切地安抚道:“小雪,你别生气,你别生气!我……我再想办法!我一定想办法!”
“想办法?你能想什么办法?”陈雪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冷冷地看着他,“写信让你爹妈去骂她?顾淮安,你也就这点出息了!你知不知道,你那封信,现在成了人家林舒博取同情的最好武器!我听说,周首长就是因为听说了这事,才更‘关怀’她的!”
顾淮安的脸瞬间白了。
他本以为是妙计,没想到却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看着顾淮安那副失魂落魄的窝囊样,陈雪的眼神闪过一丝鄙夷。
她知道,指望这个男人是成不了事了。
有些事必须她亲自动手。
一个恶毒的念头在她心中盘踞已久,此刻终于破土而出。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了楚楚可怜的表情。
她拉着顾淮安的手,声音放软了许多。
“淮安,对不起,我刚才也是太着急了……我只是……我只是太怕失去你了。”
顾淮安最吃她这一套,心里的火气立刻消了大半。
“我知道,小雪,我都知道。”
陈雪的眼睛不经意地往窗外瞟了一眼,幽幽地说道:“我听说……林舒妹妹最近身体好了不少,还天天去后山的小路上散步呢。她怀着身孕,一个人走在那崎岖的山路上,真是让人担心啊……万一要是一不小心,脚下打滑……”
她的话没有说完。
但那话里的暗示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钻进了顾淮安的耳朵里。
顾淮安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小雪,你……你的意思是……”
陈雪转过头看着他,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可那笑容里却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狠毒。
“我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担心她而已。毕竟,那也是一条小生命呢。你说对吗,淮安?”
顾淮安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陈雪这是在逼他,也是在试探他。
如果他连这点“小事”都不敢做,那他在陈雪,在陈副司令眼里的价值,就将荡然无存。
他沉默了。
陈雪看着他犹豫的样子,心里冷笑一声。
果然是个废物。
不过没关系,她从来就没指望他。
第二天,陈雪换上了一身朴素的衣服,悄悄地来到了大院里最龙蛇混杂的区域——临时工和待业青年聚集的大杂院。
她七拐八拐,走进一个最破旧的院子,敲响了一扇门。
开门的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头发乱糟糟的,眼神里透着一股懒散和油滑。
他叫王二赖,是这大院里出了名的二流子,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整天就想着占点小便宜。
王二赖一看到门口站着的陈雪,眼睛都直了。
“陈……陈雪同志?您……您怎么来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陈副司令家的千金大小姐会亲自来找他。
陈雪皱着眉,用手帕捂着鼻子,忍受着院子里难闻的气味。
她没有废话,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
一张十元的大团结和一张全国粮票。
“王二赖,”她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想不想要?”
王二赖的眼睛瞬间就黏在了那张钱和粮票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十块钱!
一张粮票!
这够他好吃懒做好几个月了!
“想!想!陈雪同志,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王二赖绝不皱一下眉头!”他点头哈腰,一脸谄媚。
陈雪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她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后山那条小路,你知道吧?”
“每天下午,都有一个叫林舒的女人,会去那里采草药。”
“我要你……找个机会,在她下山的时候,从背后……轻轻地‘撞’她一下。”
她刻意加重了“轻轻地”三个字,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
“让她‘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下去。记住,手脚干净点,别让人看见,要做得像个意外。”
王二赖听得心惊肉跳,脸都白了。
这……这可是害人啊!还是个孕妇!
要是被发现了,可是要被抓去劳改的!
他刚想拒绝,陈雪就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冷冷地补充了一句。
“你放心,事成之后,我爸会帮你安排一个正式工的指标。但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一个字……”
她的声音变得阴森可怖。
“我保证,你和你的家人,明天就会从这个大院里彻底消失。”
威逼加上利诱。
王二赖那点可怜的良知瞬间就被击得粉碎。
正式工的指标!
那是他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
他一咬牙,一跺脚,接过了陈雪手里的钱和粮票。
“陈雪同志,您就瞧好吧!”
“保证办得妥妥当-当,神不知鬼不觉!”
看着王二赖那副贪婪又猥琐的嘴脸,陈雪嫌恶地转过身,快步离开了这个肮脏的地方。
一场针对林舒和她腹中孩子的、最恶毒的阴谋,就此布下。
她回到自己窗明几净的房间,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依旧美丽的脸,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林舒。
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很快,你和你那个孽种,就都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