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是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凌晨三点，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像无数只手在挠着人心。她摸索着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林薇带着哭腔的声音：“晚晚，不好了……明哥他、他被人带走了！”
“什么？”苏晚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睡意瞬间消散，“被谁带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我去给他倒杯水的功夫，回来病房就空了，窗户开着，外面有脚印……”林薇的声音抖得厉害，“我报了警，可他们说没有证据，不能立案……晚晚，你快想想办法，明哥刚能下床，他根本跑不远啊！”
苏晚的心脏沉到了谷底。哥哥刚脱离危险，怎么会突然被带走？是秦峰的人？还是……她不敢再想下去，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你在哪个医院？我马上到！”
雨幕如帘，将整座城市罩在一片模糊的水汽里。苏晚开着车，雨刷器疯狂地左右摆动，却始终刷不干净玻璃上的水痕，就像她此刻混乱的心绪。
她赶到医院时，林薇正蹲在病房门口哭，几个警察在里面勘察现场。苏晚冲进去，只见窗户大开着，雨水顺着窗沿淌进来，在地板上积了一滩水，窗外的泥地上，果然有一串模糊的脚印，朝着医院后方的小巷延伸。
“警察同志，”苏晚抓住一个正在记录的警员，“这明显是被人掳走的，怎么能不立案？”
“苏小姐，”警员叹了口气，“我们会调查，但目前没有打斗痕迹，窗户锁是从里面打开的，更像是病人自己离开……”
“不可能！”苏晚打断他，“我哥腿上还有伤，根本走不了那么远！”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按下接听键，手心全是冷汗。
“苏小姐，别来无恙。”听筒里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想救你哥哥，就一个人来城西的废弃码头，记住，别耍花样，否则……”
电话那头传来哥哥压抑的痛呼，随即被挂断。
“城西废弃码头……”苏晚喃喃重复着，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是秦峰的人！他们没能从顾晏辰那里拿到想要的东西，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哥哥身上！
“晚晚，怎么了？”林薇凑过来，看到苏晚惨白的脸，心里咯噔一下。
“他们要我去城西码头换哥哥。”苏晚握紧手机，指节泛白，“是秦峰的人。”
“那怎么行！”林薇急道，“他们就是要报复，你去了就是羊入虎口！我们报警吧！”
“来不及了。”苏晚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他们要‘一个人’去，报警只会害了哥哥。”
她转身就往外跑，林薇想拉住她，却被她甩开。
“照顾好自己，等我消息。”
雨更大了，苏晚把车开得飞快，车轮碾过积水，溅起半米高的水花。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却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不能让哥哥出事。
可秦峰的人恨她入骨，此去九死一生，她该怎么办？
路过市中心医院时，苏晚的车猛地刹住。
顾晏辰还在那里。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不行，不能再牵扯他了。他为了救她已经受了重伤，她不能再把他拖进危险里。
她咬咬牙，踩下油门，车子再次汇入雨幕。
城西废弃码头早已荒芜，只有几座破败的仓库立在风雨里，像怪兽的骨架。苏晚把车停在入口，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往里钻。
“苏小姐果然守信用。”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从暗处走出来，手里拿着枪，“跟我来。”
苏晚被带进最里面的仓库，里面弥漫着铁锈和海水的腥气。哥哥被绑在一根铁柱上，脸上有明显的伤痕，看到苏晚进来，急得想挣扎，却被旁边的人狠狠踹了一脚。
“哥！”苏晚想冲过去，被枪口拦住。
“别急着叙旧。”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正是秦峰的得力手下，疤脸。他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眼神阴鸷地盯着苏晚，“顾晏辰把那份名单藏哪了？说出来，放你们兄妹一条生路。”
“我不知道什么名单。”苏晚强装镇定，“他从没跟我说过。”
“不知道？”疤脸冷笑一声，匕首划过高明的脸颊，吓得他浑身发抖，“苏小姐，别逼我们用硬的。你哥哥这腿，要是再断一次，可就真站不起来了。”
“住手！”苏晚的声音带着颤抖，“我说！我知道在哪，但你们必须先放了我哥！”
疤脸眯起眼，显然不信：“先说出地点，确认无误就放他走。”
苏晚的心快速盘算着。她哪知道什么名单？顾晏辰根本没跟她说过。但现在只能拖延时间，想办法自救。
“在……在顾氏集团顶楼的保险柜里，密码是……”她故意顿了顿，观察着疤脸的表情，“密码是我生日，你们可以派人去查。”
疤脸眼神闪烁，显然在犹豫。就在这时，仓库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闷响和惨叫。
疤脸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一个手下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老大，外面……外面来了好多人！好像是顾氏的保镖！”
疤脸又惊又怒，看向苏晚：“你耍我！”
苏晚也愣住了。顾晏辰？他怎么会来？
没等她反应过来，仓库的门被猛地踹开，顾晏辰站在门口，雨水从他湿透的黑发上滴落，脸色苍白得像纸，却眼神锐利如刀，身后跟着十几个黑衣保镖，手里都拿着武器。
“放了他们。”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即使隔着雨幕，也让人心头发颤。
“顾晏辰？你居然没死？”疤脸又惊又喜，举枪指向他，“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你！把名单交出来，否则今天谁也别想走！”
顾晏辰没理他，只是看向苏晚，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担忧，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执拗。
“谁让你来的？”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又气又急，“我不是让你别管吗！”
“我不管谁管？”顾晏辰的声音陡然拔高，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咳嗽起来，脸色更白了，“苏晚，你就这么想甩开我？连命都不要了？”
“这是我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两人的争吵让疤脸反应过来，他怒吼一声：“都给我闭嘴！”他用枪抵住高明的太阳穴，“顾晏辰，把名单交出来，否则我现在就打死他！”
顾晏辰的目光沉了下来，缓缓举起手：“我交。但你必须先放了我哥。”
“你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疤脸的情绪有些激动，手指扣紧了扳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晏辰突然朝旁边扑过去，撞开了苏晚。几乎同时，枪响了。
“砰——”
子弹擦着苏晚的耳边飞过，打在后面的铁架上，迸出一串火花。
“动手！”顾晏辰大喊一声，保镖们立刻冲了上去。
仓库里瞬间陷入混战，枪声、惨叫声、金属碰撞声混在一起，在雨夜里格外刺耳。苏晚趁机扑到哥哥身边，解开他身上的绳子。
“哥，你怎么样？”
“我没事……晚晚，快走！”高明推了她一把，自己却因为腿软摔倒在地。
苏晚刚想扶他，就看到疤脸挣脱了保镖的纠缠，举着匕首朝她冲过来，眼神里全是杀意。
“小心！”顾晏辰不知从哪里冲了过来，一把将苏晚推开，自己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刀，匕首刺进了他的后背，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色的病号服。
“顾晏辰！”苏晚目眦欲裂，捡起地上的一根铁棍，狠狠砸向疤脸的后脑勺。
疤脸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混乱很快平息，秦峰的人被全部制服，警察也及时赶到。苏晚扑到顾晏辰身边，他已经疼得说不出话，脸色白得像透明的纸，嘴唇毫无血色，却还是抓着她的手，眼神紧紧锁着她。
“别说话！救护车马上就来！”苏晚的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滚烫。
顾晏辰虚弱地笑了笑，手指动了动，似乎想擦去她的眼泪，却没力气抬起。
“傻瓜……谁让你……又来救我……”苏晚哽咽着，声音不成调。
他看着她，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她耳边轻声说：“我说过……不会再让你有事……”
说完，他的手无力地垂下，彻底失去了意识。
“顾晏辰！顾晏辰！”苏晚的哭喊被救护车的鸣笛声淹没。
雨还在下，冲刷着仓库里的血迹，也冲刷着苏晚脸上的泪水。她看着被抬上救护车的顾晏辰，后背那片刺目的红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眼里。
她一直以为自己恨他，恨他毁了苏家，恨他逼死父亲，可当看到他为自己挡刀的那一刻，所有的恨意都崩塌了。
原来，有些感情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纠缠里，悄悄变质。
原来，那道被她以为永远无法愈合的裂痕，早已在他一次次舍命相护中，生出了名为“牵挂”的藤蔓。
只是这藤蔓缠得太紧，勒得她生疼，却又舍不得挣开。
救护车呼啸着驶向医院，苏晚坐在车里，紧紧握着顾晏辰冰冷的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你一定要活着。
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