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残剑初鸣，灾厄苏醒
第七章：危局暂息
剧痛。
如同有无数烧红的烙铁在经脉中翻滚，又似有万载玄冰在骨髓里凝结。
三股性质截然不同，却同样霸道无匹的力量——魔剑的灼热暴戾、残灵核心的死寂冰寒、以及那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圣净化之力——在林墨尘的体内疯狂冲撞、撕扯。他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痛苦海洋中沉浮，时而如同被投入熔炉，时而如同被抛入冰渊，时而又仿佛被无形的力量从内部一寸寸撕裂。
他看不到外界，听不到声音，只能感受到自身这具躯壳，正濒临彻底崩解的边缘。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三股力量碾碎、同化之时，那柄与他性命交修的天魔残剑，再次产生了变化。
或许是吞噬了海量残灵之力，尤其是部分“寂灭之种”的本源，魔剑似乎完成了一次短暂的“满足”与“沉淀”。剑身内那古老而凶戾的意志，不再一味地向外掠夺和释放煞气，反而开始回缩，如同一头饱食后的凶兽，开始舔舐伤口，并本能地……守护它的“巢穴”。
一股相对温和、却更加深沉厚重的暗红能量，从剑柄处反哺而出，不再是单纯的灼热，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秩序”感，开始强行梳理、镇压林墨尘体内那混乱的战场。它首先压制了那缕最具破坏性、与它属性截然相反的神圣净化之力，将其逼至丹田深处的一个角落，形成一团黯淡的金色光点，暂时封印。
紧接着，它开始“消化”那些被吞噬进来的残灵死寂之力。灰黑色的能量在暗红能量的引导下，不再肆意破坏，而是被强行压缩、提纯，融入林墨尘的经脉、骨骼、血肉之中，以一种近乎魔道的方式，疯狂强化着他的肉身，巩固着他那因力量暴涨而虚浮的筑基后期修为。
这个过程依旧痛苦，但不再是无法忍受的毁灭性撕扯，更像是一场粗暴而高效的……重塑。
……
不知过了多久，林墨尘沉重的眼皮颤动了一下，终于挣脱了那片无尽的黑暗与痛苦，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随即渐渐清晰。
他发现自己依旧在那片远古遗迹之中，只是并非在祭坛上，而是被移动到了遗迹边缘一处相对完整的高台下，背靠着冰冷的石壁。身下铺着一些干燥的苔藓，身上还盖着一件……白色的、带着淡淡清冷香气的女子外衫。
是苏清澜的。
他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想要坐起，却牵动了体内的伤势，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再次溢出一丝暗红色的血迹。他立刻内视自身，随即被体内的景象惊呆了。
经脉比之前宽阔、坚韧了数倍不止，其中流淌的真元（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纯粹的真元）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之色，蕴含着惊人的力量，但也充满了暴戾与不稳定的气息。修为赫然稳固在筑基后期，甚至接近巅峰！
皮肤下的灰黑色纹路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如同神秘的刺青，隐没在衣袍之下，带着一种妖异的美感。唯有丹田深处，那一点被强行封印的金色光点，如同沉睡的火山，提醒着他体内还潜伏着未知的危机。
而最让他心悸的是，他与手中紧握的天魔残剑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甚至可以说是……血脉相连。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剑中传来的、如同心跳般的微弱搏动，以及那深藏其中、仿佛随时会再次苏醒的凶戾意志。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望向不远处。
苏清澜正背对着他，站在通往遗迹更深处的通道口，仅着单薄的白色中衣，身姿依旧挺拔如剑。她似乎在戒备着什么，也在调息，周身环绕着淡淡的银色光晕，气息比之前略显虚弱，显然之前的战斗和为他护法消耗不小。
似乎是听到了他咳嗽的声音，苏清澜缓缓转过身。
四目相对。
她的脸上依旧蒙着薄纱，但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却蕴含着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关切，有疏离，有警惕，有审视，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与惋惜。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遗迹中只剩下尘埃落定的死寂，以及远处祭坛方向，那虽然黯淡却依旧存在的“寂灭之种”传来的微弱波动。
“你感觉如何？”最终，还是苏清澜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却比之前多了一层无形的隔阂。
林墨尘挣扎着，依靠残剑支撑站起，将身上那件白色外衫取下，递还过去，声音沙哑：“多谢……救命之恩。”
他清楚，若非苏清澜在他失控昏迷后没有弃他而去，反而将他移至安全处并加以守护，他恐怕早已被后续可能赶来的势力，或者遗迹内残余的危险撕成碎片。
苏清澜没有接那件外衫，只是淡淡道：“你体内气息紊乱，邪力深种，留着御寒吧。”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他：“我并未救你。只是残灵之祸未平，你……或许还有用处。而且，那突然出现的净化神力，来历蹊跷，我需要查明。”
话语直接而冰冷，将两人之间的关系，重新界定为因形势所迫的、充满警惕的临时合作。
林墨尘的手僵在半空，心中泛起一丝苦涩。他知道，自己之前吞噬残灵、魔剑失控的行为，已经彻底摧毁了苏清澜对他可能存在的些许信任。他默默收回外衫，没有坚持。
“我……无法完全控制它。”他低下头，看着手中沉寂下去的残剑，承认了自己的无力。这是事实，在绝对的力量诱惑和生死危机面前，他的意志，显得如此脆弱。
“我看得出来。”苏清澜的语气依旧平淡，“那柄剑，是活的，它在影响你，甚至……在改造你。你现在的状态，介于人与魔之间，极其危险。”
她向前走了几步，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继续道：“遗迹的入口因之前的能量冲击已经彻底坍塌，外界暂时无法进入。但这里的动静太大，瞒不了多久。各大宗门，尤其是对此类遗迹和‘残灵’异常关注的势力，很快就会派来真正的高手。”
她的目光扫过那黯淡的祭坛核心：“那‘种子’受损，但并未被完全摧毁。它依旧在缓慢吸收地脉灵气，试图恢复。必须尽快找到彻底封印或净化它的方法。”
林墨尘沉默地听着。他明白苏清澜的意思。他们被困在这里，时间有限，外有强敌环伺，内有隐患未除。
“你需要我做什么？”他直接问道。体内新增的力量让他渴望宣泄，同时也带着一种不安。他需要战斗，需要熟悉这股力量，也需要……为自己寻找一条出路。
苏清澜看着他眼中那压抑着的、蠢蠢欲动的暗红光芒，心中暗叹。魔剑的影响，比想象中更深。
“调息，尽快适应你现在的状态，恢复战力。”她说道，“我会尝试寻找遗迹中可能存在的、关于这种净化和封印的线索。此地既是封印之地，或许先人留有后手。”
她指了指遗迹四周那些倒塌的石柱和墙壁上残留的古老刻痕。
“在我们找到办法之前，”苏清澜的语气骤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你最好牢牢记住你刚才说的话——‘无法完全控制’。若你再有被魔剑支配、危及封印甚至对我出手的迹象……”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手中那柄清亮如秋水的长剑，微微鸣响了一声，冰冷的剑意锁定了林墨尘。
“……我手中的‘冰澜’，绝不会再留情。”
林墨尘迎着她冰冷而决绝的目光，心脏微微抽搐。他知道，这不是威胁，而是宣告。
他点了点头，没有言语，默默走到另一处角落，盘膝坐下，将残剑横于膝上，开始竭力收敛心神，尝试去引导、掌控体内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强大而危险的力量。
苏清澜看着他入定后，周身隐隐弥漫出的、与周围残灵气息隐隐共鸣的暗红能量，眉头紧锁。
她救他，是出于正道修士对生命的基本怜悯，也是对那突发变故的探究。但将他留在身边，无疑是在身边安置了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威力惊人的炸弹。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而这刚刚形成的、脆弱而危险的同盟，又能维持多久？
她抬起头，望向遗迹穹顶那些散发着微弱磷光的晶石，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岩层，看到那风云渐起的九重天。
风暴，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本章字数：约265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