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想，这么几年也算回报了生养之恩了，往后一直这样不往来了倒也好。
我不用再内耗，也不用卑微的祈求那丁点爱意。
6.
最后，春节陪着我的只剩下司机李岩。
“老板，怎么不回家和父母亲团聚一下。”
我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母亲朋友圈的一家三口合照，回答道：
“那是他们的家，不是我的家。”
李岩憨厚的笑了笑，
“害，好歹他们还和你联系，也都在一个城市。”
“我爸我妈老早就离婚了，两边都不要我。”
“去找妈妈，后爸嫌弃我，给我打了一顿。去找爸爸，后妈不乐意看见我，让我在门外睡了一夜。”
他喝了点酒，酒精一上头，越说越激动。
“我就想啊，他们不要我，我还不稀罕他们嘞”
“一气之下我谁也不找了，就当我是石猴子自己蹦出来的。”
“谁都不爱我，那我就自己爱自己。”
他的话倒是把我逗乐了。
当初雇他的时候就觉得他有趣，说话蛮幽默，开车技术也极好。
没想到在他身上还有这样的故事。
“在这异乡打工，没了家，该是多难受？”
李岩比我想得要豁达许多。
“我现在有了我自己的小家，有老婆有孩子，这个才是我的家。”
我嘴唇嗫嚅，没有再说话。
春节就这么冷冷清清的过去了，我本以为日子我也就这样平淡，没想到妈妈再次找上了我。
她连续打了好多个电话，我在开会并没有注意到。
我以为有什么急事，赶紧回电话。
接通后，那头传来慌张的声音，
“临安啊，快来救我，有人来家里面闹事。”
那头传来砸东西的乒乓声，来不及思考，我立马赶去。
赶到的时候入眼的是一团糟的房间，和瘫坐在地上哭泣的妈妈。
我急忙上前扶起她，询问发生了什么。
一看到我，妈妈哭得更厉害了，李岩帮着我把她扶到沙发上。
一旁砸东西的几人中，为首的大哥开口，
“快还钱，借了钱不还，还差20万呢，再还不上，拿你命抵。”
妈妈拉住我的手急忙解释，
“这是我儿子呢，他帮我还。”
那几人恶狠狠的瞪了妈妈一眼就走了。
我瞬间心中一冷，抚开她的手，
“阿姨，你没事借高利贷做什么啊？！”
李岩十分搞不懂，宋凌云现在不是很富有吗，怎么我妈会借钱。
他一边找来医药箱给我妈处理伤口一边问。
妈妈这才注意到还有个人跟着我一起来，疑惑的看向我，
“这是我朋友。”
我解释。
李岩刚想辩解，见我摇摇头也没多说什么。
妈妈低下头，声音很小，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妈，这也是被骗了。你弟创业又搞投资。我想帮一下你弟弟，就想着借钱周转下，后面赚钱了，还就是了。”
我皱着眉质问她，
“所以，就因为这个原因，要借高利贷？”
妈妈的沉默回答了一切。
“宋凌云呢？还有我爸呢？”
发生这样的事他们不回来，属实奇怪。
“你弟弟肯定要去赚钱啊，你爸？不知道。”
“你别给你弟说，害他担心。”
7
“你弟弟也不容易，我就想帮一下他，你又不在，妈也没办法。”
妈妈絮絮叨叨给我说了好多，我大概是明白了宋凌云是如何“赚钱”的了。
他起初投资，运气好赚了不少钱，就想着顺潮流创业，我妈想帮他，拿出了所有积蓄又觉得不够于是就自己去借了高利贷。
知道了这些，我的心也逐渐冷了下来。
当初我提出要创业的时候，妈妈呵斥过我，告诉我家里面没钱支持，创业没市场。
而现在，不用弟弟说，妈妈也会把他需要的双手奉上。
见我不回话，她又自然而然的吩咐我，
“回头，你帮我还一下，我有钱了就发你。”
我心中酸涩难以掩盖，妈妈对弟弟的关心是自然而然地，对他的爱是发自于心的爱，而对我的爱，就只是施舍罢了。
“可是妈妈，我现在没钱，也没工作，帮你还不起。”
“弟弟现在不是挺有钱的吗，让他来帮你啊。”
妈妈的声音忽然提高。
“都是一家人，你这么斤斤计较干什么？”
“我看你现在不是也活的挺好的，工作这么多年，你也该有不少存款啊。”
“现在家里面都是你弟在掏钱，你分担点怎么了？”
我们家在一楼，这不小的动静吸引来了许多围观群众，
我的公司才刚刚起步，还经受不起舆论冲击，如果被拍下什么视频，传到网上影响很不好。
没办法，我只能先答应帮她还了。
解决了这些，妈妈也没留我，喊我自己回去。
回家的路上，李岩都替我打抱不平。
“你妈也太过分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亲生的。”
“坏事喊你抗，好事不给你说。”
“她是真的不爱你吧。”
是啊，李岩说的一点也没错，就是不爱，明明都是亲儿子，待遇却天差地别。
只是没过几天，妈妈就发来消息，说是想我了，叫我回家吃饭。
刚刚进门，她就迎了上来，这倒是叫我有些不适应。
一桌子的美食，只可惜没有一样是我爱吃的，
“临安啊，妈妈在你没在家的这段时间想了很多，我知道是自己对不起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我夹菜，生怕我饿着。
“我也不是只爱你弟不爱你。你看你出生后就没和我们住在一起，妈妈也不知道怎么去爱你。再加上你爸和我都很愧疚原来没把你留在身边，所以就会想把对你缺少的关爱补回来，自然而然习惯溺爱弟弟了。”
我抬头看向她，她眼神里面满是愧疚，情感真挚。
“既然觉得亏欠，既然觉得愧疚，不应该弥补我缺少的吗？”
妈妈眼里含泪，拉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道歉。
“临安啊，是妈妈没有关注到你的情绪，你原谅妈妈好不好。回来吧。”
那一瞬间，我感觉我好像放下了，
我好像也能触及到那名为母爱的东西了，即使现在有些迟。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我又搬了回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按照她的需求，我每个月还会给她养老费。
可是，就在我真的要相信她爱我的时候，一通电话让我认清了事实。
“我把宋临安哄回来了，他给我养老金，你安心去创业。”
她的声音轻快而又愉悦，是从来没在我面前展现过的样子。
“你要是还想要钱，明天中午，我和他吵一架，你开个直播来，我们用舆论勒索他。我拿命救他那事儿不管是真是假他得记一辈子”
8.
我静静在房间外面听着，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她看见我，瞬间被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在这？”
“你都听到了？”
我没有暴露，反而笑了笑。
“没有，你和谁打电话呢？我是来叫你吃饭的。”
妈妈先是一愣，随后换上一副熟悉的面孔，
“还是临安关心妈啊。”
我的手死死拉着衣角，原来，这些天的关心，口口声声说的爱我都是假的。
为的除了弟弟还是弟弟。
就这样就可以随意践踏我的爱，我的感情。
我忽然觉得，这么多天还被她牵着鼻子走，果真像个小丑。
既然如此，你们不仁别怪我不义了。
第二天，她自然而然的吩咐我：
“宋临安啊，你拿点钱给你弟，他创业需要。”
我想也没想用最近没有存款的理由拒绝了她，问出了我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妈，我现在也要创业，你可以借我两万吗？”
妈妈脸上原本和蔼的笑容破碎，露出凶狠的神情。
“宋临安，你又在嫉妒什么，你弟弟创业你也要创业，还来找我要钱。”
“你是故意给妈添堵吗？”
“钱给你了，你弟用什么。”
就算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陡然面对现实还是难以面对。
我曾相信，这么多年的努力，会让她对我改观，会重新爱上我这个儿子，可事实并非如此。
不爱就是不爱，怎么争取都是没有用的。
如她所愿，我们大吵一架。
这时，房门打开了，弟弟带着人举着直播镜头进来，二人就好像是串通好的一样。
见到镜头，妈妈一改口风，瞬间泄力，就像我欺负了她一般，
“临安啊，那是妈的养老金，妈得留着啊，不然家里面都要吃不上饭了。”
“妈妈知道你现在没有工作，资金也困难，但妈妈相信你可以渡过难关的。妈能帮你的已经帮了。”
“你弟弟创业不顺利也需要用钱，你体谅一下他吧。这个钱是妈妈留给他创业的。”
“你也想学弟弟创业，但妈现在支撑不起啊。”
我瞬间被气笑了，原来这些都是给我布的局啊。
她拉着我的衣角，眼泪汪汪的看着我。
“妈，那也是你宠出来的，弟弟多大了还啃老，你心里有数。”
“我给你的钱你都给了弟弟，还不够吗？”
妈妈哽咽的说着，
“你弟创业也要不了多少，还差几万，妈求你。”
“妈妈供你们俩出来不容易。”
可是有没有可能，她现在所有的钱都是我给她的呢。
结果她却想用舆论逼迫我成为她的提款机，随意压榨。
“妈，你如果真的爱过我，就不会这样双标了。”
直播间的群众见此状况纷纷倒戈。
【天啊，这哥哥怎么这样啊？】
【这母亲也太惨了吧，一点点养老金都要被搜刮。】
【还是当哥哥的，都是一家人，一点儿不想着家里面啊。】
【这哥们儿对爱有误解吗，动不动说什么缺爱。】
弟弟和妈妈一股胜券在握的表情看着我，
“现在情况比较困难，家里面实在周转不开，这些年你又不在家，是真的困难。”
“妈妈有钱了一定帮你。”
我没有选择再和她辩解，而是找出了那两本房产证。
“妈妈，你不是都还有钱买房的吗？一买还是两套。”
9
妈妈开始有些慌张，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那是你弟弟买来孝敬我的，你做不到还要嫉妒你弟干嘛。”
我冷笑一声，
“到底是谁买的，拿的是谁的钱买的，你再清楚不过了。”
“你说你平等的爱着我们俩，可是什么时候平等过，从小时候的分蛋糕，买衣服到长大了以后工作，买房子，是不是我以后还要把老婆也让给弟弟。”
我的声音平静却暗藏着愤怒。
这时候，爸爸也回来了，他依旧是沉默不语，就看着我在闹，就好像我是个疯子一样。
“爸爸，这么多年了，你都这样像一个局外人，难道我不是你的孩子吗？”
多少次我被污蔑，我被冤枉，他都是这样的沉默不语，
比起造成一切的施害者，他这样漠不关心的旁观者更让人寒心。
“非要闹成这样的局面吗，我的好妈妈？我的好弟弟？”
我的眼神在他们之间徘徊。
“什么爱不爱的，你别在这自作多情了，为了钱，你真是不择手段。”
很可惜面前的二人毫无收手之意，忏悔之心。
直播间里弹出一个直播联机申请，是李岩。
那日的监控视频就这么被播放，供广大网友辩识真相。
视频里面，妈妈毫不犹豫的定下两套房子，利落的付了首付。
销售小姐笑着打趣道，
“这两个孩子能成为您的孩子真幸福。”
“这是给我儿子的，我只有一个孩子。当妈的最希望的不就是孩子幸福了吗。”
事已至此，所有人都知道说谎的到底是谁了。
风向即刻转变，都在劝我逃离原生家庭。
看这样的情况有些脱离掌控，妈妈还了一个表情。
“只是买个房子而已，我如果不爱你，当年又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救你。”
10.
这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
那年，我刚刚来到大城市晚上一个人回家。我家住在一个偏僻的郊区，没有路灯也没有红绿灯。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好好走在路上忽然有辆摩托车朝我高速开来，
意识恍惚间，我感觉有人抱住了我，似乎是妈妈。
再次睁眼，我躺在医院，腿骨折了，而趴在床边的妈妈也受伤了，但依旧守着我。
因为这次事情，我始终坚信妈妈是爱我的。
后来，不管妈妈对我是打是骂，我都相信那一定是我做得不够好。
我坚信，妈妈只是不太会表达爱而已，她只是不太熟悉我而已。
“你要知道，妈妈不会不爱你。”
“没给你买房子只是因为妈想存一下钱，再给你买套好的。”
“这些年你为家里付出也辛苦了，妈妈很体谅你。”
可是，真相真的是这样吗。
我咽了咽口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视频，那是当年肇事者儿子来找我时录制的，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真的会用。
“当年，你妈请我爸帮忙办事，事后分我爸一笔钱，要我爸去撞你，最好撞残，再不济也要撞伤。”
“结果事后，她讹上我爸，要挟他承担您的所有治疗费用，并且还要求我们支付一笔不少的精神损失费。”
“我家因此耗尽家底，我爸不堪重负自杀了，死前告诉我一定要来道歉。”
“宋临安先生，我替我父亲向你道歉，看到你现在安好，他的在天之灵也会安息的。但我认为最该道歉的应该是您的妈妈。”
“当年你妈妈要这么做只是为了骗保。”
“我第一次知道一个母亲能够如此狠毒。”
我就应该像李岩那样，这种爱我何必像狗一样去祈求呢。
去他的亲情，今天我不稀罕了。
11.
我妈偷鸡不成蚀把米，老底都被翻了出来，网上骂声一片，他们一家门都不敢出，只怕被骂。
相应的，我的公司名气也忽然一下子上去，给我创造了不少价值。
通过网络媒体得知我创业成功的事情，现在也是个小总裁。
她更是不顾面子，跑来我的公司找我。
每天都坚持来我公司送饭，每天微信都道早安晚安，天冷还要提醒我多穿衣服。
每个周末雷打不动的发消息请我回去吃饭，诉说对我的愧疚与心酸。
不仅是她，还有弟弟。
他一改往日，平时几年不打个电话的，现在几乎天天给我打。
这些关心也好，在乎也罢，曾经我所渴望，我所祈求的一切，此刻都已摆在我面前，而我只觉得反胃。
唯一不变的只有爸爸，他依旧是那样事不关己，不管我妈现在是要怎么闹。
我妈见温柔无法打动我，就在我公司前台大吼大闹，非要见我。
本着见最后一面的想法，我去见她了。
她指着我，是那样的歇斯底里，
“你就要这么抛弃生你养你的妈妈了吗，你好狠的心。”
“我们是一家人啊。”
“之前妈是有做错的，你就不能原谅妈吗？”
“妈买了你最爱吃的桃花酥，你理理妈好不好。”
我看向她的眼神里面没有了心疼，只有平静。
“可是妈，我从来都不爱吃甜食啊。”
“喜欢吃桃花酥的一直都是弟弟。我一直以为吃到了你买的桃花酥就证明你也是爱我的，可似乎并不是。”
这一句句话砸在她的心里，让她瞬间软了双腿瘫在地上。
从始至终，除了养我的老村长，没有人真正在意过我，在意我想要什么，喜欢什么。
我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公司，留下妈妈一人瘫坐在地上。
一直以来，最痛苦的都不是被欺骗，而是当你发现鲜血淋淋的真相的时候。
此刻，我想她大概是真的看清了吧。
一年后，我终究决定离开这个伤心的城市，告别我的过去，告别我的童年。
明明怀着我的时候两个人都很期待我的降生，可是为什么到后面一切都变了呢。
大概是生活给予他们太多的压力，让他们积攒了太多的烦恼，而我很不巧成为了那个他们发泄的载体。
我还记得有一次弟弟的作业丢了，妈妈二话不说就认定是我拿了，对我又打又骂。
“事情没调查清楚，你打孩子干嘛。”
“你有本事说，那你来管这两个啊，你一天天就知道游手好闲，除了一张嘴你啥也没有。”
对我的怒火即刻转向爸爸，自那以后，爸爸变得沉默寡言。
长时间的压抑，让爸爸失去了发声的勇气，因为默不作声让他得以逃避现实，谋求安稳。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就是他们自己。
看清这段不愉快的亲情后，我反倒舒畅了许多。
飞机起飞，我看向一望无际的蓝天，此刻属于我的未来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