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声响
明明视线已经模糊。
却总觉得看见了我的母亲在不断的跑。
跑出了面前这个死死关上的大门,也跑出了一层层封闭的大山。
在柏油路上,在林立的大厦前,在她本应该站的实验室。
小的时候,妈妈总是会带着我站在那个已经破落的小学门口站着。
那个小学的光荣墙上,贴着好几张斑驳了的照片。
她会盯着看很久。
可是看的时间久了,就会被阿爸打。
被关上。
被剪断一头的秀发,仅留下板寸一样丑陋的发型。
妈妈会看着镜子里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哭。
会在墙壁上写满我看不懂的公式。
曾经放在一个小小书包里的备课本还写满了她的心血。
一直到我上学才知道。
我的妈妈是谁。
听见我学校的校长三令五申,不允许女支教老师来大山的话,大家都好奇的问。
问为什么。
提笔写作业的我,也停下了脚步,第一次往人群之中走去。
年纪一大把的校长,挠了挠头。
“因为女支教老师来了,不一定走的出去。”
“很久之前有一个物理学的女大学生来我们这里的山头当支教老师,后来就失踪了。”
校长的眼里有些遗憾,甚至还有些愤怒。
似乎大家都知道这个女老师去哪里了,但是大家都不敢开口,也知道没有用。
而那个女老师,我从校长口中得知,是那一届的高考状元,更是物理系难得一遇的天才。
那个女老师,叫许玉婷。
名字从校长口中说出时,我手里妈妈给我买的那个钢笔顿了。
狠狠的插进了纸张里。
墨水渗透了一张又一张的纸。
她才十八岁,是跳级高考,考上的状元。
也只有十八岁,她带着希望响应号召来到了山村。
却再也没有走出去。
所有人都能猜到她去了哪里。
她的父母为了找她几次进山,都无功而返。
她的恋人因为她陷入抑郁,从一个医学天才变成了一个废人,一直在精神病院治疗。
所有的亲朋好友,似乎都因为她的离开,生活变了一个样子。
学校更是为了她几次三番跟警方求助。
她的导师甚至给当时村里的人下跪。
说我的学生是国家栋梁,不是留下给你们生孩子的,她有更旷阔的世界。
可是换来的只有一句。
“女人就是拿来生孩子的!”
随后村民严防死守。
甚至警察都走不进去。
这十多年,我妈妈的父母就住在距离村子不远的城里。
可这一段路却很远很远。
因为在我结婚前,妈妈的一直戴着脚镣。
是我结婚那天,为了面子才摘掉的。
也是这个婚礼给了母亲逃出去的机会。
似乎一切都够了。
板凳落在了地上,绳索勒紧了我的脖子。
好痛好痛。
其实我还不想要成为吊死鬼的。
真的很痛。
我挣扎了,我的求生欲让我不断的挣扎。
那扇门打开了,奶奶吃着枣子看着我,只有一句话。
“还没死呐?”
然后又关上了那扇门。
我挣扎的手臂打在了房梁上。
痛的我不由的皱起眉头。
而喉咙就像是被人撕裂开来一样疼痛。
视线逐渐模糊,呼吸越来越困难,我的双脚在空中无力地蹬着。
意识开始涣散,可脑海里却浮现出妈妈那双被铁链磨破的手腕。
她曾跪着求奶奶放她走,却被一巴掌打倒在地。
我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抬手抓住勒进皮肉的绳索。
血顺着指缝滑下,滴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