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浓烈的硝烟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检查站外，那片刚刚还人声鼎沸的土地，此刻死寂得可怕。
残缺不全的尸体铺满了地面，暗红色的血液汇聚成一条条小溪，缓缓渗入干裂的泥土。
陈安面无表情地看着监控屏幕里这幅地狱般的景象，仿佛只是在欣赏一幅后现代主义的油画。
他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热茶。
旁边的大熊，脸色还有些发白，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老大，这，这就全解决了？”
他虽然也是见惯了生死的老兵，但近年来的对手都是那些没有人性的丧尸，而此刻就地处决的，可是活生生的人类啊！
杀人和杀丧尸还是有本质上区别的。
这就跟吃猪肉和吃人肉一个道理。
“是解决了，不然呢？”陈安瞥了他一眼，反问道，“留着他们过年？还是请他们进来喝茶，听他们念经，然后等着他们在安全区里引爆生化炸弹？”
大熊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道理他都懂，但那场面确实让他感到震惊。
“记住，大熊。”陈安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也是跟我拼杀多年的老弟兄，别他妈整的跟个新兵蛋子一样，传出去丢了老子的脸。”
“要是你不想干这行，赶紧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
“长官！”
大熊立马站直，对着陈安敬了个礼：“当初说好了的，兄弟们死也要跟着你！打死我也不走！”
“不走的话就给我像个爷们一点，我让你杀你就杀，别给我摆出一副圣母的模样，下次再给我看到，罚你以后不许抽烟。”
“是！老大！我知道了！”
大熊连忙又敬了个礼，这才退下。
“下一位！”
陈安拿扩音器喊了一声。
可是经过刚刚的事情之后，检查站外久久都没有动静。
也许是刚刚门口那一幕太血腥残酷，所以过了好一会都没有幸存者过来排队。
陈安一屁股坐在老板椅上，笑道：“这样也好，减少了咱们的工作量。”
身后的武警们也笑了。
他们不想时时刻刻都保持着紧绷的神经。
没人来最好，这样他们就可以离开检查站，重新返回安全区内生活了。
就在大家都认为今天就要这样收工的时候，监控画面里，一道人影脚步蹒跚的朝着检查站门口走来。
陈安凑近一看，就发现这道身影的姿态有点像一个老人。
他有些意外。
在这危机四伏的都市里，一个落单的老人能独自走到这里，简直就是个奇迹。
他双指一捏，将监控画面放大，可当他看清那个老人的面容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原地。
屏幕里，那个妇人满头白发，被岁月和苦难的风霜侵蚀得老态龙钟。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正一脸茫然又带着一丝期盼地望着检查站高大的围墙。
她的脸，陈安就算化成灰也认得。
李婶！
她是陈安家楼下餐馆的老板。
还记得自己在学生时期的时候，零花钱花完了，肚子饿，李婶就会做一碗热腾腾的面，让自己进去吃。
在同学们都有玩具而自己没有的时候，李婶总会偷偷拿出一些钱塞在自己的口袋里，让自己买些爱玩的玩具。
她甚至会像母亲一样，一边数落他太瘦，又给他买衣服的李婶！
陈安心里那座用冷漠和规则筑起多年的冰山，在这一刻，“轰”的一声，彻底崩塌了。
他记忆深处那个阴暗、孤独的童年里，唯一照进来的一束暖光，此刻就站在闸门外。
“开门！开门！立刻！马上！”
陈安抓起对讲机，用一种近乎咆哮的、不容置喙的命令吼道：“把所有闸门都给我打开！让她进来！”
控制室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愣住了，他们从未见过一向冷静到冷酷的陈长官如此失态。
三道闸门同时为一个人敞开，这是建站以来从未有过的先例。
“长官，这不合规矩……”一名操作员下意识地反驳。
“我的话就是规矩！”陈安双目赤红，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执行命令！”
“是！”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三道厚重的合金闸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依次升起，形成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通道，直达营地入口。
李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她一脸茫然地被工作人员引导着，一步步走了进来，直到看见那个快步向她跑来的年轻人。
陈安在她面前站定，所有的威严和冷酷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个孩子见到亲人时的激动和孺慕。
“李……李婶？”他试探性地喊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
李婶浑浊的眼睛先是茫然，随即看清了陈安的脸。
她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布满皱纹的脸上瞬间老泪纵横。
“小安？是你吗？真的是你？！”她伸出干枯颤抖的手，想要触摸陈安的脸，却又怕这是一场梦。
“是我，李婶，是我！”陈安激动的笑了。
“太好了，太好了……”李婶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孩子，你还活着，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哽咽着，开始讲述灾变发生后的事情。
原来，丧尸病毒爆发后，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住在楼上的陈安。
她把餐馆里所有能带的物资都打包好，冲上楼去找他，想带着这个无亲无故的孩子一起逃难。
可是她敲了半天门，里面却空无一人。
陈安眼眶湿润，用力地点着头。
他记得，那天隔壁的邻居突然尸变，撞开了他的房门。
他仓皇之下从窗户逃了出去，被丧尸追杀了整整两天两夜，从此再也没能回过那个家。
原来在他最绝望地逃亡时，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一个人，冒着生命危险在寻找他，牵挂着他。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婶反复念叨着这句话，仿佛要将这几年积压的所有担忧都释放出来：“我天天求菩萨保佑，保佑你这孩子平平安安的，现在看到你长得这么结实，这么精神，婶子就放心了……”
这份真挚的关怀，像一股暖流，瞬间击溃了陈安所有的心理防线。
自从父母死了之后，在这个冰冷的末世里，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家”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