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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老鬼刘脸上的每一道褶子都写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他死死盯着林晚,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看起来苍白憔悴、却总在绝境里冒出惊人之举的女人。

“林……林娘子,” 他声音都有些变调,像被掐住了脖子,“你疯了?!那是端王府!那位爷正满世界找你!你现在凑上去,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还做生意?他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你!”

“正因为他满世界找我,我才要主动让他‘找到’。” 林晚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凉的算计,“刘爷,你说得对,端王想要我这个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你也说了,他更在意的是‘要命的东西’。如果我只是一个逃妾,他抓我回去,或杀或囚,都易如反掌。但如果……我能证明,我活着,而且掌握着能给他带来巨大利益的东西,比把我抓回去囚禁、甚至杀掉更有价值呢?”

老鬼刘张了张嘴,没能立刻反驳。

“琉璃,秘染,这些只是开胃小菜。” 林晚走到那个藏匿旧木箱的角落,却没有打开,只是用脚尖轻轻点了点地面,“我脑子里,还有更多‘新奇玩意儿’,能生钱,能揽权,甚至……能改变一些东西。萧靖珩是皇子,是王爷,他有野心,有欲望,也有敌人。他需要钱,需要能助他稳固地位、打击对手的筹码。而我,可以给他提供这些筹码。”

她转过身,目光灼灼:“当然,这是与虎谋皮,是刀尖上跳舞。但比起东躲西藏,时刻担心被暗桩发现,被瑞王府或‘彩华轩’那样的地头蛇吞掉,直接跟最凶的那只老虎谈判,划下道来,或许反而是一条生路。至少,他能暂时给我提供庇护,让我有时间把摊子铺得更大,把根基扎得更深。”

老鬼刘愣愣地听着,半晌,才艰涩地咽了口唾沫:“你……你这是赌命!赌他对利益的看重,超过对你的……杀意?”

“是赌命。” 林晚承认,“但也是唯一的活路。刘爷,你帮我递这个消息,不需要暴露我的具体位置。你只需让周禄知道,云锦轩背后的人,想和端王府做一笔交易,交易的内容,足以让端王心动。如果他有兴趣,三日后午时,城南玉带河废弃的龙王庙,面谈。只他一人,或只带一个绝对心腹。若见大队人马,交易作废,我自有办法让那些‘新奇玩意儿’的方子,出现在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人手里。”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这次递消息,以及日后若交易达成,刘爷那份,不会只是云锦轩的半成干股。”

老鬼刘眼神剧烈闪烁,贪婪、恐惧、冒险的兴奋交织在一起。他在这南城厮混半生,见过亡命徒,见过野心家,却没见过林晚这样的——明明是个女子,明明身处绝境,却敢把追捕自己的猛虎,当成可以谈判的生意伙伴!这份胆魄和心计,让他脊背发凉,却又隐隐觉得,或许……真能成?

“好!” 老鬼刘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的惊骇渐渐被一种豁出去的狠劲取代,“老子就陪你赌这一把!林娘子,你这气魄,老子服了!消息我一定递到,安排也会尽量周全。但丑话说在前头,若事有不谐,我老刘第一时间撇清,你也别怨我。”

“自然。” 林晚点头。

老鬼刘匆匆离去。小院重归寂静,只剩下林晚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里擂鼓般震动。她走到水缸前,掬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刺骨的凉意让她纷乱的思绪清晰了些。

她在赌。赌萧靖珩的政治头脑和野心,超过他对一个“背叛”他的女人的愤怒。赌她手中那点粗糙的技术雏形和未来的蓝图,能打动一个皇子。赌自己能在这场极度不对等的谈判中,争取到一丝生存和发展的空间。

接下来三天,林晚几乎没合眼。她进一步完善了玻璃的配方笔记——虽然工艺依旧粗糙,但原理、原料、大致配比、可能的改进方向,都被她以这个时代能理解的方式记录下来,并夹杂了一些超越这个时代的、关于透明玻璃、镜子、乃至光学应用的模糊设想,足够震撼,也足够吊人胃口。同时,她也整理了染织技术改良的几个关键点,以及一些关于改进农业工具、水利设施、甚至是简单记账和管理方法的零散想法。这些都是“鱼饵”。

她还让张掌柜暂停了云锦轩所有“精品”和“琉璃”饰品的公开售卖,只留下几件最出色的作为样品。铺子对外宣称东家有事,暂时歇业整顿。这是示弱,也是集中力量。

三日后,午时将至。

玉带河是穿城南而过的一条小河,水流平缓,两岸多是贫民窟和荒地。废弃的龙王庙在半山坡上,断壁残垣,荒草萋萋,平日人迹罕至。

林晚提前一个时辰就到了。她没有进庙,而是在庙后一片茂密的、能俯瞰小径和庙前空地的灌木丛后潜伏下来。身上穿着便于行动的深色旧衣,脸上抹了灰土,手里紧紧攥着一包加强版的药粉和一把磨尖的旧剪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正午的阳光穿过破碎的庙顶,在地上投下晃眼的光斑。虫鸣唧唧,更显寂静。

忽然,下方的荒草丛中传来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窸窣声。林晚屏住呼吸,凝神看去。

一个穿着普通青布短打、戴着斗笠的身影,出现在蜿蜒的小径上。只有一个人。他脚步稳健,走到庙前空地上停下,摘下斗笠。

是周禄。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破败的庙宇和四周,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但林晚注意到,他袖口处隐约有金属的冷光一闪而过。

果然只来了一个心腹。萧靖珩本人没有现身。这在意料之中,也正合林晚之意。面对周禄,比直接面对萧靖珩,压力或许小一些,但同样危险。

周禄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沉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开:“既邀人来,何不现身?”

林晚没有立刻出去。她又耐心等了片刻,确认周禄身后确实没有埋伏,才从灌木丛后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走下小坡。

看到林晚的装扮和样子,周禄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恢复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轻蔑:“王妃娘娘……不,林娘子,真是好兴致,约在这种地方见面。”

“安全。” 林晚走到距离他三丈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进可攻退可守,“周管事一个人来,王爷倒是放心。”

“王爷日理万机,此等小事,吩咐奴才来听听便是。” 周禄语气平淡,却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林娘子说有‘新奇玩意儿’要做交易?不知是何物,又能值当什么?”

林晚从怀里取出那卷整理好的笔记,却没有递过去,只是拿在手里。“值当一条活路,和一份长久的财源。” 她直视周禄,“这里面的东西,有能让粗劣砂石变成堪比水晶琉璃的方子,有能让布料颜色鲜亮持久数倍的法门,还有一些……或许能助王爷在朝堂、在军中,更得圣心、更握实权的奇思。周管事不妨先看看前面几页,若觉得是胡言乱语,我转身就走,今日就当从未见过。”

她将笔记最前面的几页撕下——那是关于玻璃基础配方和染布固色改良的简述,以及一小片用新法子染出的、颜色鲜亮且经过搓洗测试的布样——放在地上,然后退后几步。

周禄盯着那几页纸和布样,眼神微凝。他走上前,捡起,先是粗略一扫,随即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识字,也有些见识,更清楚王爷最近在为何事烦心——户部亏空,边关军饷筹措艰难,圣上对几位皇子的考校日渐严厉……若这纸上所言非虚……

他仔细看了那布样,又对照纸上的描述,抬头看向林晚,目光中的轻蔑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审视和一丝难以掩饰的震动:“这些……你从何处得来?”

“这就不劳周管事费心了。” 林晚淡淡道,“你只需告诉王爷,这只是冰山一角。合作,我能给出更多。不合作,这些东西,或许明天就会出现在瑞王府,或者……直接送到某些御史的案头。”

周禄脸色一变,眼中杀机一闪而过:“你威胁王爷?”

“是谈条件。” 林晚毫不退让,“我的条件很简单。第一,撤销对我的追捕和搜查,确保我的安全,包括不受瑞王府或其他势力的骚扰。第二,云锦轩归我全权经营,端王府不得干涉,但可作为隐名股东,分润两成纯利。第三,我需要一笔启动资金,以及一处隐秘、安全、足够大的场地,用来研造这些‘新奇玩意儿’,端王府需提供必要保护和支持,成果共享,但主导权在我。第四,对外,我与端王府再无瓜葛,只是王爷暗中扶持的一个普通商人。”

周禄听得眉头紧锁。这女人胃口不小!不仅要安全,要自由经营,要钱要地要保护,还要端王府做靠山却又不愿明面绑定,甚至还想分走两成利?

“林娘子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周禄冷笑,“就凭这几张纸,一块布?”

“就凭我能不断拿出这样的‘几张纸’。” 林晚迎着他的目光,“周管事可以回去禀报王爷。王爷若觉得不值,大可继续搜捕。但我保证,下次你们找到的,只会是我的尸体,以及流得到处都是、让王爷头疼不已的‘方子’。若王爷觉得值得一赌……三日后,还是此时此地,给我答复。过时不候。”

说完,林晚不再停留,转身就走,迅速没入身后的灌木丛,消失不见。

周禄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几页纸和布样,脸色阴晴不定。他本以为今日是来抓捕或威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逃妾,却没想到,对方抛出了一个如此棘手又充满诱惑的筹码。

他不敢耽搁,立刻返回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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