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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这一夜,注定漫长。

药浴整整持续了两个小时。

每一次加药,霍云霆都要经历一次如同刮骨般的剧痛。

到最后,他整个人几乎虚脱,连咬住毛巾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能靠在姜酒怀里,像个溺水的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姜酒也没好到哪去。

她一边要控制水温,一边要施针引导药力,还要时刻关注霍云霆的心跳。

背后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湿透了,粘在身上难受得很。

“最后一针。”

姜酒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手里捏着一根最长的金针。

目标是霍云霆脚底的涌泉穴。

这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能不能打通堵塞的神经,就看这一哆嗦了。

“霍云霆,看着我。”

姜酒捧起霍云霆的脸,强迫他涣散的眼神聚焦。

“别睡过去。”

“你要是敢睡,我就把你扔进蛇窝里喂蛇。”

霍云霆费力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放心……还没把你……娶进门……舍不得死。”

“贫嘴。”

姜酒骂了一句,手腕猛地一抖。

金针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锐气,瞬间刺入涌泉穴,直没至柄!

“呃——!”

霍云霆猛地仰起头,脖子上青筋暴起如树根盘结。

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低吼。

那种感觉。

就像是一道闪电,直接劈进了他的脚底板,顺着小腿一路向上,直冲天灵盖!

疼!

但这疼里,竟然夹杂着一丝久违的……麻!

两年了。

整整两年了。

他的这双腿就像是两根烂木头,无论是用火烧还是用针扎,都没有任何感觉。

可现在。

他感觉到了!

虽然是痛,但那是活生生的痛!

“动了!”

姜酒突然惊喜地喊了一声。

她死死盯着霍云霆的左脚大拇指。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

那根脚趾,极其微弱地、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幅度很小,但在姜酒眼里,无异于惊雷。

“霍云霆!你看见了吗!”

“你的脚趾动了!”

姜酒激动得像个孩子,一把抱住了霍云霆的脖子。

霍云霆此时已经到了极限。

听到这句话,他那根紧绷了两年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但他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这女人身上……真香。

……

“听说了吗?昨儿晚上霍团长家里那动静,嚎得跟杀猪似的,老首长都在里面守了一宿!”

“可不是嘛,我起夜的时候瞅见赵首长的警卫员都在门口立正站岗呢,那气氛,吓人得很。”

“你说那姜家来的乡下媳妇,是不是真在搞什么封建迷信?又是杀鸡又是灌黑汤的,别真把霍团长给折腾没了。”

“嘘!小点声!今儿早上我看赵首长走的时候,脸上可是带着笑的,没准儿……真给治出点名堂来了?”

清晨的大院,总是伴随着这股东家长西家短的嘈杂醒来。公共水房里,几个军嫂一边刷着牙,一边挤眉弄眼地交换着最新的情报。水龙头哗哗地流着,掩盖不住她们那颗八卦的心。

姜酒推开院门的时候,正巧听见这几句议论。她也没恼,只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手里还提着一个用竹篾编的小笼子,里面不知装着什么活物,发出“悉悉索索”的细微声响。

那几个军嫂一见正主出来了,声音戛然而止,一个个眼神闪烁,低头假装猛搓衣服。昨儿个姜酒那一手“死人复活”的本事,再加上那股子不好惹的泼辣劲儿,早就让她们心里发怵了。

姜酒没理会这些眼神,径直走向水房。她今儿穿了件的确良的碎花衬衫,袖口挽得高高的,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臂。只是那肩膀处,虽然衣服遮得严实,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下面缠着厚厚的纱布,只要稍微一动,那排牙印就钻心地疼。

“早啊,各位嫂子。”姜酒接了盆水,语气听不出喜怒。

“哎……早,早。”几个军嫂尴尬地应着,手里的动作都不自觉地加快了,恨不得立马消失。

姜酒也不在意,捧起冷水洗了把脸,冰凉的感觉让她彻底清醒过来。昨晚那一战,确实耗神。霍云霆那腿里的“寒尸毒”虽然刮干净了,但后续的排毒期才是最难熬的。今早她去看的时候,那男人虽然还在昏睡,但眉头紧锁,显然正经历着神经重连的剧痛。

但这痛是好事。痛,代表活着。

洗完脸,姜酒拎着那个竹笼子,晃晃悠悠地往回走。路过张大娘家门口时,张大娘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出来,一见姜酒,那张老脸立刻笑成了一朵菊花。

“哎哟!姜医生!起这么早啊!”张大娘把粥往旁边窗台一放,搓着手凑了上来,那热情劲儿跟昨天喊抓特务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这是去抓药了?我家铁蛋今儿早上精神头可好了,还喊着要吃肉呢!”

“吃肉不行,还得喝两天清粥。”姜酒停下脚步,手指在竹笼子上轻轻弹了一下,“药还没抓,这是给我家那口子弄的‘补品’。”

张大娘好奇地往笼子里瞅了一眼,只看见一团五彩斑斓的东西在蠕动,吓得她脖子一缩:“这……这是啥玩意儿啊?看着怪渗人的。”

“好东西。”姜酒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专门治那些心里不干净、想吃回头草的人。”

张大娘没听懂这后半句的深意,只当是神医的怪癖,也不敢多问,只竖起大拇指:“姜医生就是高人!那什么,霍团长咋样了?大院里都传开了,说您昨晚那是关公刮骨疗毒,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过两天不就知道了?”姜酒没把话说死,在这个时代,太过高调容易招惹是非,虽然她从来不怕是非。

告别了张大娘,姜酒回到小院。一进屋,那股浓郁的药味还没散去。霍云霆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正试图移动自己的腿。

被子下面,那双曾经毫无知觉的双腿,此刻正随着他的用力,极其微弱地抽动了一下。虽然幅度很小,小到几乎看不见,但这对于一个被判了“死刑”的人来说,无异于惊雷。

“别乱动。”姜酒把竹笼子放在桌上,走过去一把按住他的膝盖,“刚接上的经络跟豆腐渣似的,你想再断一次?”

霍云霆停下动作,抬头看着她。晨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给她那张明艳的脸镀上了一层金边。昨晚那疯狂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尤其是那血腥味和她肩膀上的伤……

他的视线落在姜酒的左肩上,眼神瞬间变得有些晦暗。

“疼吗?”霍云霆的声音沙哑,带着刚醒来的慵懒,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愧疚。

姜酒挑了挑眉,故意夸张地捂住肩膀:“疼啊,怎么不疼?霍团长牙口那么好,差点没把我这块肉给撕下来当下酒菜。”

霍云霆的脸颊罕见地红了一下,那是羞愧,也是窘迫。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咬了一个女人,这事儿要是传回团里,那些老战友能笑话他一辈子。但更让他心慌的是,他当时那种失控的状态,完全是被这个女人掌控的。

“我会负责。”霍云霆憋了半天,憋出这四个字,语气郑重得像是在宣誓。

“负责?”姜酒轻笑一声,转身去倒水,“行啊,以后家里的碗你刷,衣服你洗,地你拖,这也算负责。”

霍云霆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的要求这么接地气。但随即,他点了点头:“好。等我站起来,这些都归我。”

姜酒把水杯递给他,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药丸:“吃了。这是固本培元的,还有止疼的。”

霍云霆二话不说,接过药丸一把塞进嘴里,连水都没喝就咽了下去。他对姜酒的信任,经过昨晚,已经到达了顶峰。

“那个……”霍云霆吞下药,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刚才外面吵什么?”

姜酒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一边摆弄着桌上的竹笼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还能吵什么?吵你霍团长是不是被我这个妖女给害死了呗。不过嘛,估计过不了一会儿,这风向就要变了。”

霍云霆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有些人啊,耳朵灵得很。”姜酒打开竹笼子,一只通体碧绿、背上却长着五彩斑点的大壁虎爬了出来,顺着她的手臂蜿蜒而上,最后趴在了她的肩头,那模样既诡异又有一种奇异的美感,“听说你有救了,以前那些看不起你的、躲着你的,这会儿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正琢磨着怎么回来找补呢。”

霍云霆看着那只壁虎,眼皮子跳了跳,但他没问那是啥,只是冷哼一声:“我这里不是收容所,也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

姜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话别说得太早。万一人家带着鸡汤,带着眼泪,带着‘青梅竹马’的情分来了呢?霍团长这铁石心肠,能顶得住?”

霍云霆听出了她话里的戏谑,正要反驳,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汽车引擎的声音。不同于昨晚军用吉普的轰鸣,这声音听着更轻巧,像是机关单位用的小轿车。

紧接着,院门被轻轻敲响了。

“云霆哥?我是婉儿,我听说……听说你的腿有转机了?我来看看你。”

那声音娇滴滴的,透着一股子江南水乡的柔媚,跟这粗犷的军区大院格格不入。

霍云霆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比刚才听到姜酒说要洗碗拖地时还要难看几分。

姜酒却笑了。她伸手摸了摸肩头那只五彩壁虎的小脑袋,低声说道:“你看,我就说吧,这‘消息’长了翅膀,苍蝇闻着味儿就来了。”

与此同时,大院另一头的文工团排练室里。

几个女兵正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哎,你们看见了吗?刚才林婉儿可是请了假走的,手里还提着个保温桶,那香味,隔着二里地都能闻见!”

“听说是去霍团长那儿了。这林婉儿也真是够现实的,当初霍团长刚受伤那会儿,她可是避之不及,连面都不露,生怕被赖上。这会儿听说老首长亲自去看了,还请了神医,霍团长可能要好了,她这就坐不住了?”

“那可不!霍团长要是好了,那可是咱们军区最年轻的首长预备役,前途无量啊!林婉儿那是啥人?那是把算盘珠子都拨烂了的主儿!”

“不过……听说霍团长家里那个乡下媳妇也不是省油的灯,昨儿个还在大院里发威呢。林婉儿这一去,怕是要撞枪口上吧?”

“嘿嘿,那就有好戏看了!走走走,咱们也去溜达溜达,看看这‘白月光’能不能斗得过‘乡下虎’!”

流言蜚语像长了脚一样,迅速在每一个角落蔓延。

而在霍家小院门口,林婉儿正站在那里,手里紧紧攥着保温桶的提手。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淡黄色的小碎花布拉吉,头发梳成了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垂在胸前,显得既清纯又楚楚可怜。

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务必要让自己看起来既关切又带着几分久别重逢的委屈。

昨天听到消息的时候,她确实是慌了。她没想到霍云霆那个废人竟然真的还有翻身的一天!当初她退避三舍,是因为不想嫁给一个残废守活寡,更不想被拖累了一辈子的前程。可如果霍云霆能站起来,那一切就不一样了!凭霍家的背景和霍云霆的能力,以后那就是飞黄腾达!

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乡下女人,凭什么捡这个漏?

林婉儿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一个只会撒泼打滚的村妇,怎么跟她这个文工团的台柱子比?只要她稍稍用点手段,唤起霍云霆对过去的记忆,再展示一下自己的温柔体贴,那个粗鄙的村妇就只有靠边站的份儿!

想到这里,林婉儿底气更足了。她再次抬起手,轻轻叩响了门环。

“云霆哥……我知道你在里面。以前是我不好,我有苦衷的……你开开门,让我看你一眼好不好?”

这声音,百转千回,若是换个定力差点的男人,恐怕骨头都要酥了。

屋内,姜酒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把肩上的壁虎拿下来,重新放回桌上的瓦罐里,不过这次,她没盖盖子。

“霍团长,”姜酒走到床边,俯下身,在霍云霆耳边吹了口气,“你的好妹妹在外面哭丧呢,你不心疼?”

霍云霆只觉得耳朵一痒,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黑着脸,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滚。”

也不知道是让姜酒滚,还是让门外那个滚。

姜酒笑得更欢了:“那可不行,人家大老远送鸡汤来,咱们得讲礼貌。我去给她开门,你呢,就负责躺着,好好享受这‘齐人之福’。”

说完,姜酒转身,脚步轻快地走向门口。

门栓被拉开的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婉儿心中一喜,刚要挤出一滴眼泪往里冲,却迎面撞上了一张明艳得让人嫉妒的脸。

姜酒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还没来得及粉墨登场的小丑。

“哟,这不是林大美女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也不怕这院里的药味儿熏着你那身金贵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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