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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擦了把额头的汗,面对争抢的人群,语气异常沉稳:
“我们店小,规矩不能坏。
一次只招待一位客人,熬汤得三刻钟,一份汤,也只够一位客人。”
男人们顿时为了排队顺序推搡起来。
我想去后厨帮忙,刚迈步就被我爸厉声喝止:
“你在前面招呼就行!”他眼神锐利,不容置疑,
“后厨的事,用不着你。”
我留在喧闹的店面,看着这些为了一碗汤挤破头的男人。
忽然想起我家在南海买的那套别墅,
正是靠这个不起眼的小店赚来的。
那一整天,我爸就重复着三件事:做汤、带客人去后院小砖屋。
半个多小时后满头大汗地出来,而客人总是满面红光、一脸餍足地离开。
直到深夜打烊,送走最后一位客人。
我爸才像被抽干了力气,累得直不起腰,脚下发虚,几乎站不稳。
我锁上店门,那特有的腥味依旧在空气中萦绕不散。
我终于忍不住问出憋了一整天的话:
“爸,那鳝汤……到底是怎么做的?我从来没见你养过,也没见你买过。”
我爸沉默了很久,只是用力捶打着后腰,眼神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阴郁。
他哑声反问:
“你就真的那么想知道?”
我心里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说:
“对,您告诉我吧。”
他闻言,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轻笑。
带着点疲惫,更带着点令人不安的诡异。
“行啊。等你啥时候谈了男朋友,带回来给我见见,我就告诉你这鳝汤的秘密。”
“男朋友”三个字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记忆深处那个上了锁的盒子。我想起了我姐。
几年前,她也曾像我一样,站在这个刚刚打扫完、还残留着腥气的店里,追问过爸爸鳝汤的秘密。
当时爸爸的反应和现在如出一辙,
他用同样疲惫又带着某种深意的语气,对她说了同样的话:
“等你啥时候谈了男朋友,带回来给我见见,我就告诉你。”
后来,姐姐真的带回来了一个男朋友,是个看起来很儒雅的青年。
那天,他也像所有初次登门的客人一样,出于好奇,喝了一碗爸爸亲手煮的鳝汤。可就在第二天,那个青年就失踪了,下落不明。
街坊间传起了闲话,说他其实是欠了一屁股赌债,跑到外地躲债去了。
从那天起,姐姐看爸爸的眼神里就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
她很快收拾了行李,像逃离什么一样离开了这个家,再也没有回来。
临走时我拉住她的手,她却对我说了句奇怪的话。
“小妹,我不想落得跟咱妈一样的下场。”
家里对外只含糊地说,她去外地工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