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5
苏建国和苏明哲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王二麻子的脸色也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只是眼神闪烁。
“不……不可能……”苏建国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
“她……她早上还好好的……”
“你说什么?我妈她……她死了?”
苏明哲猛地抓住警察的胳膊,声音都在发颤。
警察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手:
“请你们冷静一点。根据现场勘查,死者死于钝器击打,随身携带的二十万现金也不见了,我们初步判断为抢劫杀人。”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在苏建国和王二麻子之间来回扫视。
“而在案发时间段,有村民看到你们两个,在老槐树附近徘徊,形迹可疑。”
“不!不是我!”
苏建国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他指着王二麻子,又指着我,
“是他们!是他们串通好了要害我!”
苏明哲也反应过来,对着我破口大骂:
“苏稚!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是你害死了我妈!是你!”
我蜷缩在角落,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仿佛被吓破了胆。
为首的警察皱眉看着这场闹剧,厉声喝道:
“都安静!”
他走到我面前,放缓了语气:
“小姑娘,你别怕,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我抬起头,泪眼婆娑,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张被攥得皱巴巴的纸条。
“警察叔叔……我……我不知道这算不算……”
警察接过纸条,展开一看,脸色顿时变得凝重。
“苏建国,这张三十万的借据,是你写的吧?”
苏建国看到那张纸条,彻底慌了,吼道:
“你从哪弄来的!”
我像是被他吓到了,猛地一缩。
警察的眼神越发锐利,他示意我继续说。
我哽咽着:“前几天……我爸喝醉了,偷偷藏起来的……我捡到了……”
“我妈……我妈走之前跟我说,要是她敢动那二十万,我爸就会打死她!”
“我……我看到二麻子叔总来找我爸要钱……我怕……我怕他们会对我妈不利……”
“胡说!你血口喷人!”
苏建国和王二麻子几乎同时吼出声。
但警察显然已经有了判断,冰冷的手铐,同时铐住了他们两个。
苏明哲彻底崩溃了,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妈……爸……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看着这人间惨剧,看着他们父子俩的绝望,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
后悔吗?
痛苦吗?
这才只是开始呢。
我对着苏明哲,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哥,现在家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6
苏建国和王二麻子都被带走了。
在确凿的证据和心理攻势下,他们很快就招了。
事情的经过比我想象得还要丑陋。
王二麻子从我这里得到消息,知道刘玉兰要去取二十万现金。
他拿着三十万的借据去找苏建国,逼他还钱。
苏建国被逼得走投无路,那个懦弱又恶毒的男人,竟然对王二麻子说:
“我老婆今天取了二十万,就在身上……钱就在她那……你去拿吧……只要别闹出人命就行……”
他亲手把自己的妻子,推向了深渊。
而王二麻子,在抢劫的过程中,失手打死了刘玉兰。
一个谋杀主犯,一个抢劫致死,两个人都逃不掉。
苏家,也彻底塌了。
苏明哲成了杀人犯的儿子,在村里再也抬不起头。
他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酗酒度日,形销骨立。
张倩倩一家更是对他避如蛇蝎,听说很快就给张倩倩找了新的下家,订了婚。
我肚子上的伤,在警察把我从柴房救出来后,被送去医院好好处理了。
出院那天,我回到那个已经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苏明哲一见到我,就红着眼冲了上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妈不会死!爸不会坐牢!我们家不会变成这样!”
他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我没有反抗,任由他抓着,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哥,你说错了。”
“不是我害的,是你们自己。”
“是你们,为了五十万,就要逼我去代孕。”
“是爸,为了三十万,就要牺牲妈。”
“是你们,把我关在柴房里,想让我活活烂死。”
我每说一句,苏明哲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我只是……把你们心里的恶,放大了一点点而已。”
“你胡说!”苏明哲嘶吼着,拳头高高扬起。
我没有躲,反而迎了上去,轻声说了一句:
“哥,你知道王二麻子是怎么知道妈要去取钱的吗?”
苏明哲的拳头,僵在了半空中。
他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笑得像个魔鬼,“我让村口捡破烂的二丫,给王二麻子带了句话。”
“我告诉她,只要把我妈明天去镇上取二十万这句话带到,我就把我藏着的唯一的五块钱给她。”
“我算准了王二麻子会去找爸,更算准了爸那个懦夫会怎么选。”
“你……你……”
苏明哲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指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是啊。”
我点点头,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把你们每一个人,都算计进去了。”
“哥,你现在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步步设计的了吗?”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7
苏明哲腿一软,直直地跪在了我面前。
他看着我,眼神里不再是愤怒和怨恨,而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像是终于认识到,站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那个任由他们欺凌的妹妹,而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我们是一家人啊……”
“家人?”
我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流了出来。
“把我当成商品,可以随意买卖的,是家人吗?”
“把我当成畜生,可以随意打骂,关在柴房里自生自灭的,是家人吗?”
“苏明哲,你现在跟我谈家人?”
我收起笑容,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将他踹翻在地。
“你们从来没把我当过人!”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他像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颤抖。
“现在,轮到我,不把你们当人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借据,扔在他的脸上。
“这是爸欠下的赌债,三十万。”
“高利贷,利滚利,现在已经涨到五十万了。”
“爸进去了,这笔债,自然就落到了你这个唯一的儿子头上。”
苏明哲拿起那张欠条,看着上面天文数字般的金额,彻底傻了。
“不……我没钱……我一分钱都没有……”
“没钱?”我笑了,“怎么会没钱呢?”
我指了指他自己。
“你不是还有你自己吗?”
“你长得不差,身子骨也还行,总能卖个好价钱吧。”
“当初你们想让我怎么还债,现在,你就怎么去还吧。”
“或者……”我顿了顿,眼神变得阴冷,
“你也可以选择像妈一样,被人打死在哪个角落里。”
苏明哲浑身一激灵,连滚带爬地过来抱住我的腿。
“妹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看在我们是亲兄妹的份上,你帮帮我!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
他涕泗横流,狼狈不堪,终于说出了我最想听到的那句话。
我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
“晚了。”
“从你们决定卖掉我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仇恨了。”
我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苏明哲绝望而凄厉的哭喊。
我知道,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很快,讨债公司的人找上了门。
他们砸了家里的所有东西,把苏明哲打得半死。
苏明哲为了活命,卖掉了家里唯一的老宅。
但他那点钱,连利息都不够还。
他开始四处躲藏,像一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8
我没有再管苏明哲。
我知道,那些高利贷会像跗骨之蛆一样,把他啃食得一干二净。
我用身上仅有的一点钱,租了个小房子,找了份最辛苦的工作,在餐厅里洗盘子。
我需要钱,去办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半年后,我攒够了钱,去了一趟省城的监狱。
我探望的,是我亲爱的父亲,苏建国。
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我看到苏建国穿着囚服,头发白了大半,整个人苍老了二十岁。
他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希望。
“小稚!小稚你来看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他扑到玻璃上,急切地对我说:
“我是被冤枉的!我只是叫他去拿钱,我没让他杀人啊!”
“你快去找最好的律师!把我救出去!我是你爸啊!”
我看着他丑陋的嘴脸,平静地拿起了电话。
“苏建国”
我直呼他的大名,苏建国愣住了。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救你。”
“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
我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隔着玻璃展示给他看。
那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你和我妈都那么讨厌苏稚。”我缓缓开口,
“但现在,我回来了,弄清楚了这一切。”
苏建国的眼睛猛地瞪大,死死地盯着那份报告。
“你……你胡说八道!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笑了,
“当年妈生我的时候,因为难产大出血,医院输错了血,导致她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
“她怕你因为这个跟她离婚,所以,她从人贩子手里,买了一个刚出生的女婴,谎称是早产,那个女婴,就是苏稚。”
“这么多年,她一边忍受着你因为她生不出儿子而进行的打骂,一边又把这种怨气,加倍发泄在苏稚身上。”
“因为苏稚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她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而你呢,你因为她不是儿子,从小就对她非打即骂。”
“你们两个人,一个把她当成生育失败的证据,一个把她当成传宗接代的障碍。”
“你们谁,又真的把她当成过家人?”
“不……不……”苏建国疯狂地摇头,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一直以为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现在儿子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女儿……女儿竟然不是亲生的!
他的香火,断了!
“苏稚临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能对她那么狠心。”
“现在,我替她找到答案了。”
“也替她,把这个答案,告诉你。”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濒临崩溃的样子,继续说: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当初那份代孕合同,那个五十岁的富商,你知道是谁吗?”
“那个人,就是给你放高利贷的债主,王哥。”
“他早就看上了苏稚,所以才和你们设了这个局。”
“你以为你是猎人,其实,你和苏稚一样,都只是他的猎物。”
“而你欠下的那笔赌债,现在,正由你唯一的亲生儿子,苏明哲,用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偿还呢。”
“听说,他现在在城里最脏的地下会所里,很受欢迎呢。”
“每天,都有很多人,照顾他。”
我把苏明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照片,一张一张,贴在玻璃上。
“爸,你们苏家的香火,可真是……精彩啊。”
9
苏建国看着那些照片,看着照片上苏明哲空洞绝望的眼神,和他身上那些不堪入目的痕迹。
他再也承受不住,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鸣,一口血喷在了玻璃上。
“啊——!畜生!你们都是畜生!”
他疯狂地捶打着玻璃,咒骂着,哭喊着,直到被狱警强行拖走。
我知道,他彻底垮了。
他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所谓的“香火传承”。
现在,他唯一的儿子,正在用最屈辱的方式,断绝他所有的希望。
这种痛苦,比死还难受。
几天后,我接到了监狱的电话。
苏建国在狱中,用磨尖的牙刷柄,刺穿了自己的喉咙,自杀了。
死状,惨不忍睹。
又一个。
我挂断电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去了苏明哲工作的那个地下会所。
我在一个最肮脏的包厢里,找到了他。
他像一具破败的玩偶,被人随意地扔在角落里,眼神空洞,身上布满了青紫的痕迹。
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里,才泛起了一丝波澜。
“你……来……看我笑话了?”
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把一个骨灰盒,放在了他面前。
“苏建国死了。”
苏明哲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自杀了。”我平静地陈述,
“他说,他没脸去见苏家的列祖列宗。”
我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苏建国死前留下的录音。那是监狱允许他留给家属的最后遗言。
录音里,是他绝望而怨毒的诅咒。
“苏明哲!你这个不孝子!你让我苏家断了后!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还有苏稚!你这个灾星!是你毁了我的一切!我要你们都给我陪葬!”
苏明哲听着录音,身体抖得像筛糠。
他最后的精神支柱,他一直以为无论如何都会站在他这边的父亲,在死前,给了他最恶毒的诅咒。
“不……不是的……”
他喃喃自语,眼泪混着口水流下来,
“不是我……是她……是苏稚……”
他忽然抬起头,死死地盯住我。
“是你!都是你设计的!你这个魔鬼!”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想和我同归于尽。
我一脚踩在他的胸口,让他动弹不得。
“对,是我。”我俯下身,看着他充满血丝的眼睛。
“现在,爸死了,妈也死了,你也变成了这副样子。”
“苏明哲,你们一家人,终于要整整齐齐了。”
“高不高兴?”
“啊——!”苏明哲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尖叫,他彻底疯了。
他笑着,哭着,用头不停地撞击着地面,直到血肉模糊。
会所的人,把他像垃圾一样拖了出去。
听说,他后来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乞丐,没过多久,就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冻死在了街头。
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苏家,家破人亡,一个不留。
我站在苏稚小小的坟前,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苏稚,害你的人,都已经付出了代价。”
“你可以,安息了。”
一阵微风吹过,仿佛是她的回应。
10
就在我以为一切尘埃落定时,身后响起了一个既熟悉又无奈的声音。
“闹够了吗?”
我回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判官。
他还是那副头疼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我挑了挑眉。
“他们哭了吗?跪了吗?后悔了吗?”我问。
“我能不来吗?”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一面水镜凭空出现。
镜中,苏建国、刘玉兰、苏明哲三人的魂魄正在十八层地狱的不同地方享受着各自的专属待遇。
“你看看,为了让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我地府的公务量凭空翻了三倍。“
“你那个爹,天天在油锅边上哭嚎,说后悔没把你当亲女儿疼;你那个妈,在冰山里冻着,嘴里还念叨着那二十万存单;至于你那个好哥哥,啧啧,在拔舌地狱里排队呢,还没轮到他,他就先把自己吓得魂飞魄散了。”
判官叹了口气:“哭了,跪了,肠子都悔青了。”
“那就行。”我满意地点点头。
“按照约定,我可以让你还阳了。”
判官看着我,“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人生?富贵滔天?健康百岁?我都可以满足你。”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不再是充满算计和阴冷的,而是带着一丝释然。
“还阳多没意思。”
我伸了个懒腰,浑身轻松。
“我只想让他们也下来,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我指了指下面,“地府挺好玩的,当个鬼差,应该比当人有意思。”
判官愣住了,他大概从没见过我这么奇怪地要求。
他打量了我许久,最后,竟然笑了。
“你啊……真是个天生的煞星。”
“行吧,既然你不想当人,那这个机会,我就给那个真正善良的姑娘了。”
他手一挥,一道柔和的光芒从我身体里飞出,融入了苏稚的坟墓中。
我知道,那是属于苏稚的灵魂。
她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带着我为她争取来的一切,开始一段崭新的人生。
没有吸血鬼一样的家人,没有还不完的债。
她会健康,会快乐,会遇到真正爱她的人。
“至于你……”判官摸着下巴,看着我,
“阎王殿最近缺个专门收拾恶鬼的,我看你挺合适。”
“有工资吗?”我问。
“管吃管住,年终有奖。”
“成交。”
我跟着判官,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地府深处。
阳光落在我身后,温暖而明亮。
但我知道,那不属于我。
我的世界,早就在那个被父母卖掉的下午,变得一片漆黑。
如今,我只是,回到了我本该在的地方。
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