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哥哥手里的斧头突然脱力，重重砸向地面。
他站在门口，身体止不住发颤。
箱子里面蜷缩着一具尸体。
苍白、扭曲。
垂在箱外的手伤口狰狞，已经不再流血了。
旁边，装着整整小半桶的血。
有些黑，甚至开始结块了。
哥哥嘴皮直发颤，抖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他使尽全力想要往我的方向走一步，结果被脚重重绊倒在地。
额头破了，鲜血流下来。
可他全然不知道疼，嘴里不断地念叨着我的名字：
“沁……沁……沁沁啊！！！！”
没有人回答他。
他盯着那张脸看了很久，然后猛地伸手，把我从箱子里抱出来。
抱得很紧。
像要把我嵌进身体里。
“不——不！”
“沁沁……你看看哥……”
他摇晃着我早已发冷发硬的身体，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
崩溃的哀嚎一声接着一声，在充满死亡气息的地下室里回荡。
我飘在他旁边，看着他把我的尸体紧紧抱在怀里，脸贴着我冰凉的脸颊。
“是不是因为哥哥说的那句话才想不开的？”
我在旁边飘着，心揪着一样疼，想要蹲下来伸手擦他的眼泪。
可手指却穿透他的身体。
“不是的，哥。”我轻声说，“我早就想走了。”
“我每天睁开眼睛，都是一片黑。”
“我什么也看不见，走个路都能绊倒。”
“我画不了画了，哥哥。我连直线都画不直了……”
“我留在你身边，就是个累赘……”
哥哥忽然浑身一震。
他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我尸体的脸。
“你不是累赘！”
“从来都不是！你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妹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无论你生了什么病，哥哥都不会放弃你。”
“你就是个小心眼，随便一句话你就这么狠心抛下我，后半辈子……我怎么活啊……”
他重新低下头，把脸埋进我冰冷的颈窝。
肩膀剧烈地颤抖。
我飘过去，虚虚地抱住他。
“哥，你真好。”
“可是做人太累了，如果有下辈子……”
“我就当一只小狗，陪在你身边。”
“你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你累了，我就蹭蹭你的腿。你哭了，我就舔舔你的手。”
这时，楼上传来开门声。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跑下来。
“谢泽？谢泽你在吗？我打你电话……”
许黎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站在地下室门口，眼睛瞪大，瞳孔收缩。
“啊——！！”
“沁沁，她——？”
哥哥抬起头，眼神涣散地看着她。
“黎黎，”他咧开嘴，摆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你看，沁沁睡着了。”
“她就这样不吵不闹，乖乖地睡在我怀里。”
许黎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她冲过来，蹲在哥哥面前。
“谢泽——你醒醒！”
她抓住哥哥的肩膀，
“沁沁她已经死了！”
“你胡说！”哥哥猛地甩开她的手，把我抱得更紧，“她只是睡着了！她累了，要休息！”
“谢泽！”
“不准碰她！”哥哥像护崽的野兽，龇着牙，“谁都不准碰我妹妹！”
许黎跪坐在地上，看着哥哥怀里已经僵硬的尸体。
她哭得浑身发抖。
最后，她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拨号。
哥哥没听见一样，轻轻拍着我的背，哼着已经哽咽得不成调的童谣。
哼着哼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
他抱着我，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