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股足以将他毁灭的恐惧,如水般将他吞噬。
那是什么?
他不知道。
但他本能地知道,一旦那个“1%”消失,他将永远地失去某种比他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我。
“不……”
他扔下怀里还在哭哭啼啼的林薇薇,疯了一样地冲向我,颤抖着手,将我打横抱起。
“苏冉!苏冉你撑住!不准死!我命令你不准死!”
他抱着我,疯了一样地冲向医院,一路上闯了无数个红灯。
我被再次送进了抢救室。
这一次,他没有离开。
他守在抢救室外,整整一夜。
等我从昏迷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了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见我醒来,他眼中迸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开始疯狂地对我好。
他亲自守在我的病床前,寸步不离。他笨拙地学着削苹果,学着给我喂水喂饭,动作生疏又僵硬。
他买来了无数的珠宝、名牌包、豪车钥匙、房产证,堆满了我的病房,仿佛想用这些物质来填补他内心那巨大的空洞。
“冉冉,你看,这些都是你的。只要你醒过来,只要你好好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他握着我的手,声音沙哑地乞求。
我只是冷漠地看着他,不说话,也不看那些东西一眼。
我的反应,让他内心的恐惧和暴躁愈发加重。
林薇薇来看过我一次,说是探望,实则又是来炫耀和示威。
还没等她开口,就被顾晏叫来的保镖直接请了出去。
“滚!以后不准再出现在她面前!”他对着林薇薇的背影怒吼,那份决绝,与当初他为了林薇薇抛弃我时,如出一辙。
可笑。
我对他的所有示好都毫无反应,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任他摆布。他喂我,我就吃,他不喂,我也不饿。
我的冷漠,像一针,扎在他的心上。
他开始摔东西,摔手机,摔病房里一切能摔的东西,以此来发泄他无处安放的恐慌。
终于有一天,他再也无法忍受我的沉默。
他猩红着一双眼,死死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苏冉!你到底要怎么样!”他嘶吼着,“不准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不准再对我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们之间……就剩1%!”
他终于说出了那个让他恐惧的源。
他死死地盯着我,“你休想!我告诉你,你休想让它清零!永远也别想!”
我看着他癫狂的样子,看着他眼中那清晰的恐惧,终于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系统提示:检测到非真心弥补行为,爱意值锁定中,当前剩余1%……】
原来,他对我所有的好,所有的弥补,都不是出自爱,而是出自对失去的恐惧。
他只是想保住那最后的1%而已。
顾晏,你真是……可悲又可笑。
7
我的伤一好,顾晏立刻给我办理了出院手续。
他解雇了别墅里所有的佣人,包括那个救过我一命的老管家。
他拔掉了别墅里所有的电话线,没收了我的手机,将我彻底与外界隔绝。
他将我囚禁了。
他开始学着我以前的样子,笨拙地为我做饭、打理花园、搭配衣服。
他做的饭菜很难吃,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他打理的花园,被他修剪得乱七八糟;他给我搭配的衣服,更是品味堪忧。
但他却乐此不疲,偏执地重复着这些行为,仿佛在进行某种赎罪的仪式。
他开始一遍遍地回忆我们的过去,试图找出他爱我的证据。
可是在他贫瘠的记忆里,能想起来的,只有我无休止的作,和他深入骨髓的烦。
他找不到。
他越是找不到,就越是恐慌。
他开始自言自语。
“我明明是爱你的……对,我一定是爱你的……否则我为什么会娶你?”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像个局外人,冷眼看着他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商业帝王,一步步变成一个濒临崩溃的疯子。
林薇薇想尽办法联系他,打不通电话,就跑到公司楼下堵他。
顾晏得知后,直接动用雷霆手段,让林薇薇滚出了这座城市。
他曾经的白月光,如今成了他避之不及的瘟疫。
他开始害怕我睡觉。
因为他说,我睡着的时候,呼吸太轻,就像要永远离开他一样。
他会整夜整夜地守在我床边,死死地盯着我,直到天亮。
我感觉自己快要被他疯了。
我必须逃离这里。
我开始策划逃跑。我假装对他做的饭菜很满意,然后趁他不备,将偷偷藏起来的安眠药磨成粉末,下在他给我做的饭菜里。
那天晚上,我看着他吃下那些饭菜,心里紧张到了极点。
然而,他只是吃了一口,就停了下来。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悲哀。
然后,他当着我的面,将桌上所有的饭菜都倒进了垃圾桶。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捏住我的下巴,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禁锢。
“你想跑?”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你想跑到哪里去?”
我看着他眼中的愤怒,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冉冉,别白费力气了。”
“除非我死,否则,你永远别想离开这座房子。”
那一刻,我清楚地知道,他已经彻底疯了。
8
顾晏疯了,但他不傻。
那次下药事件后,他对我的看管更加严密。他甚至在别墅的每一个角落都装上了监控,除了浴室和卧室。
他以为这样就能万无一失。
但他忽略了一点,他只关注我的人,不关注我每天制造的物。
比如,外卖垃圾。
为了防止我再次下药,他不再让我碰厨房,一三餐都叫外卖。
我利用这个唯一的漏洞,将求救信息用极小的字写在喝完的酸盒底部,再用油污覆盖,混在每天的外卖垃圾里。
我不知道这个方法能不能成功,这几乎是我最后的希望。
我联系的人,是我大学时的一个学长,现在是一名非常出色的。我们曾经关系很好,我相信他如果看到信息,一定会来救我。
接下来的子,我开始改变策略。
我不再冷漠,不再沉默。
我开始对他微笑,主动和他说话,甚至会在他看文件时,从身后抱住他。
我的回心转意,让顾晏欣喜若狂。
他以为他偏执的爱终于有了回应,以为那岌岌可危的1%终于稳固了。
他对我的警惕,也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他甚至撤掉了客厅里的几个监控探头,说是“不想让那些冰冷的东西打扰我们”。
机会终于来了。
一周后,学长通过同样的方式,给我传递了营救计划。
时间,就在今天下午三点。
那天,我故意说想吃城西一家很有名的甜品,支开了顾晏。
在他离开后,我按照计划,避开了剩下的几个监控死角,从二楼的露台,顺着早就准备好的床单拧成的绳子,滑了下去。
别墅外,一辆黑色的轿车早已等候在那里。
是学长!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快走!”我催促道,心脏因为紧张和激动而狂跳。
车子引擎发动,飞速驶离了这座囚禁我数月的牢笼。
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别墅,我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自由了。
我终于要自由了!
然而,这份狂喜,仅仅持续了不到十分钟。
几十辆一模一样的黑色豪车,突然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将我们死死地围困在路中央。
为首那辆车的车门打开,顾晏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没有我想象中的愤怒和暴躁,脸上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他走到车窗前,轻轻敲了敲。
我僵硬地,不敢动弹。
他没有不耐烦,只是隔着车窗,深深地看着我,然后用一种近乎温柔的语气,轻声说:
“宝宝,玩够了该回家了。”
那一刻,我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挣扎,都化为了齑粉。
我被从车里“请”了出来,重新带回了那座别墅。
这一次,迎接我的,是被钢条焊死的窗户,和一双……再也无法逃脱的眼眸。
9
回到别墅,顾晏没有再对我发火,也没有再嘶吼。
他只是抱着我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对不起,冉冉……对不起……”
“我不该关着你,我不该让你害怕……对不起……”
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我的脖颈上,滚烫得像烙铁。
我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任由他抱着,一言不发。
他温柔地吻我的额头,吻我的眼睛,吻我的嘴唇,动作虔诚而珍惜,像是在告别一件即将永远失去的稀世珍宝。
良久,他抬起头,猩红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我。
“你那么想让它清零,是不是?”
“是不是只要清零了,这个该死的游戏就结束了?”
“你就能……看看我了?”
他的话,让我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最后一丝疯狂的希冀。
他笑了,笑得比哭还要难看,绝望而凄厉。
“好。”
“我帮你。”
他说完,从身后拿出了一把早就准备好的匕首。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终于明白了他那扭曲的逻辑。
他以为,只要爱意值清零,任务完成,我的灵魂或者说人,就会永远留在他身边。
哪怕……是一具尸体。
他要用我的死亡,来换取我的永不离开。
他真是疯了。
他将我抱得更紧,将那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了我的心口。
冰冷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颤。
他将脸埋在我的颈窝,在我耳边,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低声呢喃:
“宝宝,别离开我。”
“你看,我还剩下最后1%的爱。”
“我把这最后的1%,也给你,好不好?”
下一秒,我感觉到一股钻心的剧痛,从心脏的位置,瞬间传遍了全身。
他亲手将那把匕首捅进了我的心脏。
我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生命力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从口的伤口处疯狂流逝。
我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上,交织着痛苦、疯狂,和一种……病态的满足。
在他以为终于可以永远拥有我的那一刻,我的意识,也开始沉入无边的黑暗。
在我彻底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那阔别已久的系统面板,在我眼前,炸开了一场盛大而绚烂的烟花。
【叮!检测到宿主丈夫亲手终结宿主生命,爱意值-1%!】
【叮!爱意值清零,恭喜宿主,离婚协议正式达成!】
任务……完成了。
我看着顾晏的脸,对他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
10
冰冷和剧痛的感觉如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
我发现自己正漂浮在半空中,低头就能看到别墅客厅里发生的一切。
顾晏正抱着我逐渐冰冷的尸体失声痛哭,像一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他疯了一样地给我的尸体做着心肺复苏,一遍又一遍地按压着我早已停止心跳的腔,徒劳而可悲。
“快醒来啊……冉冉,快醒来……”
“游戏结束了……你赢了……你看看我啊……”
他的哭喊声,嘶哑而绝望,回荡在空旷的别墅里。
而我的脑海里,响起了系统那激动人心的声音。
【协议达成,百亿补偿已即时到账。】
【恭喜宿主,触发终极奖励:选项一,原地满血复活,可以随意捏脸开启全新人生;选项二,原地满血复活,获得一次篡改记忆的权限。】
篡改记忆?
我看着下方那个抱着我的尸体,逐渐陷入癫狂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就这么让他解脱,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我选择,选项二。”我在意识里对系统说。
【权限已开启,请宿主选择记忆篡改方案。】
我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指令。
【一、保留顾晏的全部记忆。让他清晰地记得我,记得他对我做过的一切,记得他爱过我,更记得……是他亲手了我。】
【二、除顾晏外从全世界所有人的记忆和物理记录中,彻底抹除“苏冉”这个人的存在。户籍、学籍、婚姻记录、消费记录……所有的一切都抹除。就好像我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三、在林薇薇的记忆中,单独抹除“顾晏”的存在。让她忘记这个男人。】
我要让他爱的人不记得他,他记得的爱人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我要让他带着清醒的记忆和满身的罪孽,活在一个人人都当他是疯子的世界里,永世忏悔。
这才是我为他精心准备的结局。
【方案确认。请宿主选择复活地点。】
“马尔代夫,随便一座最贵的私人岛屿。”我淡淡地说。
【指令收到。世界重塑中……祝您新生愉快。】
随着系统话音落下,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
我看着下方的世界,开始像电影特效一样,进行着飞速的重组和覆盖。
顾晏的世界,正在被我改写。
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看到了一幅诡异的画面:鼎鼎大名的商业巨头顾晏,正抱着一团空气,哭喊着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名字。
他怀里没有尸体,地上没有血迹,那把匕首,也变成了一把普通的水果刀,静静地躺在茶几上。
警察和随后赶来的朋友们,看着疯癫的顾晏,眼神里全是陌生和困惑。
“苏冉?谁是苏冉?”
“顾总这是……受什么了?”
他被当成一个突然失心疯的可怜人,被强行带离了那栋别墅。
而我,在空中看着这一幕,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11
顾晏被送进了最顶级的精神病院。
他逢人就说,他了自己的妻子,一个叫“苏冉”的女人。他抓着医生的白大褂,跪在地上,痛苦地忏悔,说他罪该万死,他要赎罪。
可是,警方查遍了全国的户籍系统,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叫“苏冉”的人,符合他的描述。
没有失踪记录,没有死亡报告,更没有与他顾晏的婚姻登记信息。
他亲手死的那个人,仿佛只是他脑海中臆想出来的幻影。
他成了别人口中,那个因为商业压力过大而精神失常的疯子。
他所有的忏悔,都变成了疯言疯语。
他曾经掌控的商业帝国,因为他的“疯病”而摇摇欲坠,被虎视眈眈的对手们蚕食。
他不止一次地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
他逃出来,去找林薇薇。
他想,全世界都可以忘记苏冉,但林薇薇一定记得!那个让他无数次伤害苏冉的女人,她一定记得!
他冲进一场时尚派对,在无数惊愕的目光中,死死地抓住林薇薇的手。
“薇薇!你告诉他们!苏冉是存在的!你告诉他们!”他状若疯虎,双目赤红。
而被他抓住的林薇薇,却像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疯子一样,脸上写满了惊恐和厌恶。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放开我!保安!保安在哪里!”
林薇薇尖叫着,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那一刻,顾晏彻底崩溃了。
他站在人群中央,看着林薇薇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全世界,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还记得苏冉。
他记得我第一次为他做早餐时,那小心翼翼的微笑。
他记得我模仿林薇薇的穿搭,被他斥责时,泛红的眼眶。
他记得我倒在楼梯下的血泊里,向他伸出求救的手。
他记得我在手术室里生死一线时,他却在陪另一个女人看烟花。
他记得我为他挡下的那一刀,和自己说出的那句“活该”。
他更记得,他亲手将刀捅进我心脏时,我脸上那个胜利的笑容。
这些记忆,像跗骨之蛆,夜夜,啃食着他的理智和灵魂。
他无法向任何人证明她的存在,也无法为自己亲手人的罪行赎罪。
他被困在了我“死”在他怀里的那一天。
复一地重复着失去我的痛苦,和他那对于1%的幻痛。
12
马尔代夫。
阳光,沙滩,蔚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
我穿着一身比基尼,惬意地躺在私人岛屿的沙滩椅上,戴着墨镜,喝着一杯加了冰块的鲜榨果汁。
不远处,我新聘请的管家,正带着一队佣人,布置着晚上的海滩烧烤派对。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银行APP推送的余额变动提醒。
看着那一长串我这辈子都数不清的零,我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管家迈着优雅的步子走来,恭敬地递上一个平板电脑。
“小姐,这是今天早上的国际财经新闻。”
我接过来,随意地划了划。
一条新闻的标题,吸引了我的注意。
“昔商业巨子顾晏精神失常,顾氏集团面临全面解体危机。”
配图,是他在精神病院的放风时间,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身形消瘦,形容枯槁,再也不见往的半分意气风发。
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钟。
我手指轻轻一划,关掉了那条新闻。
我站起身,脱掉罩衫,伸了个懒腰,露出紧致而优美的身体曲线。
然后,我迈开长腿,一步一步,走向那片蔚蓝又温暖的海洋。
过往种种,于我而言,不过是买了一张通往新生的昂贵门票。
现在,戏已落幕,票已兑现。
我自由了。
属于我苏冉的百亿资产全新人生,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