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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七章

“公爷,不好了,小公子伤势恶化了!”管家匆匆而来。

两人之间冷凝的氛围被倏然打破。

孟姝对陆元常的所作所为感到心寒,但看着陆砚急切的背影,作为母亲的本能依旧驱使着她跟了上去。

陆元常躺在床上,小脸没有丝毫血色,唇瓣青紫。

只是三日,便消瘦了大半。

毫不意外地,叶蝉守在床边。

“许玉衡,你不是说银针取出后就会恢复如初吗?怎么会这样?”陆砚眉心拧成川字。

许玉衡收回搭脉的手。

“年纪小愈合慢,银针取出后血脉受阻,又逢雪天,寒气侵体直逼心脉,若能有天心血莲入药或许可解,但天心血莲难得,宫里唯一的一株三年前用在了贵妃身上。”

天心血莲。

陆砚记得,六年前孟姝的陪嫁中便有一株天心血莲。

后来孟姝损了身子用了一半,另一半被孟姝带回太傅府。

“姝儿,情况危急,我想你也不愿看着元常因此丧命,那半株天心血莲…”

“父亲近年身体每况愈下,半株天心血莲,能保他十年无忧。”

孟姝冷冷看着男人,他瞒她陆元常是慈安院的孤儿。

那她便顺水推舟,问一问在陆砚心底一个毫无血缘的孤儿和恩重如山的岳父谁更重要?

陆砚脸色阴沉,一边是亲生儿子,一边是长者岳父。

他若选陆元常,必定伤孟姝的心。

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陆元常去死。

艰难抉择后,他握住孟姝的手。

“姝儿,元常也是在你膝下养了三年的孩子,你我为人父母怎么忍心看孩子受苦,太傅那边扥我会派人再去寻新得天心血莲……”

“元常只在我膝下养了三年,可我父亲养了我二十余年,当初国公府获罪,父亲为了你我奔走,劳心劳力,你竟为了一个从慈安院抱回来的孩子,而置我父亲于不顾,不知道的,还以为元常是公爷的亲生儿子。”

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彻骨的寒风已经将她的心吹得透凉。

可见陆砚如此抉择,那颗冷得不能再冷的心好似结上一层寒霜。

陆砚被孟姝呛得怔在原地。

望着女人眼底的冰冷,那种被孟姝察觉真相的荒谬错觉又一次从他心底闪过。

“如果公爷执意如此,那你我不妨和离。”

她声音很轻,说出的话却让人为之一颤。

“和离?”这两个字让陆砚蹿起无名火。

他不明白,从前那个温柔端庄贤淑的孟姝为何会变得如此咄咄逼人。

“全京城都知你我伉俪情深,你与我和离,如何能堵住悠悠众口?更何况,你已不能生育,离了国公府,你难道能寻到比府里更好的生活么?即便不为了国公府,也该为了太傅府想一想。”

“我知道,元常这孩子是有些调皮,但你是做母亲的人,纵然孩子不对,难道能跟孩子计较不成?”

孟姝垂眸,掩下眼中浓烈的讽刺。

在陆砚心中,让她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当国公夫人,是对她的一种施舍。

“我可以答应你,但我有一个条件,我要回家休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不能来找我。”

天心血莲当年本就是父亲为她准备的嫁妆,她后来拿回娘家,父亲却从来不曾动用。

她知道,父亲是挂念她的身体。

她对陆砚这般说,不过是想看看陆砚如何抉择。

事实证明,是她高估自己在陆砚心里的位置,也高估男人当年的承诺的可信度。

“好。”

陆砚只当她是心绪不好才想回娘家住段日子,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

倒是叶蝉,眸光微动。

孟姝刚回到院子,叶蝉便找了过来。

“你来作甚?”

“妾想起祠堂里还有些话没同夫人讲。”

“什么。”

“当年国公府被抄,夫人跪在雪地里三天三夜,因此损了身子从此不能生育。可夫人有没有想过,国公府被抄从始至终都是公爷手里的一盘棋。”

“而你,只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他明明可以早些告诉你,但是为了这盘棋,生生地让你跪了三天三夜。”

叶蝉的话让孟姝脑中一片空白。

“其实,你原本也可以避开这些,只是你痴心一片,不愿签下和离书。说到底,还是你自作自受…哦对了,这些都是公爷喝醉之后,在妾的床上说,夫人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公爷。”

孟姝转头,凝视着那双眼瞳,甚至不必求证,她的直觉告诉她,叶蝉所说句句属实。

难怪,国公府被抄之后,圣上对国公府没有半分芥蒂,陆砚对圣上也没有丝毫不满。

难怪,老夫人等人被缉拿之后一点油皮都没破。

难怪,父亲劝她回家。

从前种种不合理的细微末节,忽然有了解释。

“姐姐既然不愿和离,那从今往后,你我二人便一起侍奉公爷,姐姐可千万不要逃跑,我可是非常迫切地希望和姐姐成为一家人…”

“毕竟姐姐替我养了六年孩子,妾对姐姐,只有感恩戴德之心,绝无越俎代庖之意。”

孟姝反手给了叶蝉一巴掌。

响亮的耳光在女人脸颊印出红印。

叶蝉却不生气,反倒笑起来。

扭着身子走了。

徒留孟姝在廊下被穿堂的寒风吹拂。

孟姝胸口起伏,一声咳得比一声重。

咳得脸色通红,咳得喉间腥甜。

猩红的眼底蓄满泪水。

陆砚自始至终都知道,那是一场局。

却让她以为国公府倾倒,呕心沥血为他伸冤。

她赔上性命做的一切,不过是他胜出的有一份筹码。

陆砚骗得她好苦。

这么多年,他对她,究竟是爱,还是愧疚?

她不敢想。

天际飘上雪花,将天色压暗。

她踉跄着回到房间,将陆砚送她的礼物全都付之一炬。

火光肆虐,像极了她嫁给他那夜,满室的红光。

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

她带着收拾好的行囊和枕素来到府门,阶下是挂着太傅府木牌的马车。

陆砚就立在府门前,视线从她肩上薄薄的包袱扫过。

“姝儿,等元常好些,我就去太傅府接你回来,等我。”

孟姝没有回答,径直走向马车。

坐上马车,她掀开车帘。

望着器宇轩昂的国公府门头,与长身玉立的男人,薄唇轻启。

“陆砚,你我再也不见。”

风雪呼啸,陆砚只能看见孟姝的唇瓣张合,却不能听清她说了些什么。

他想上前,可管家来报陆元常哭闹着想要见他,待他回身望向马车时。

车帘已然放下。

车厢隔绝霜雪,孟姝拿起马车内的和离书,手指摩挲过那鲜红的官印。

默了良久,吩咐道。

“启程。”

马车渐渐驶离国公府,积雪渐渐覆盖车辙。

就像她与陆砚的点点滴滴,终归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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