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陆砚回府,脚步在行止院门顿住。
行止院,是陆元常进府第一日,他和孟姝取的名字。
意在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孟姝纵然气恼元常不与自己亲近,毕竟是从小带在身边的孩子,怎能不疼。
此番回娘家小住也好,待他料理好叶蝉和陆元常,再去接孟姝回府。
“阿娘,这药好苦,我想吃你做的面。”陆砚才进门,就听得陆元常同叶蝉撒娇。
“阿娘拿了糖,元常含一颗便不苦了。”叶蝉见陆砚进门,语气更加温柔。
陆砚听得皱眉。“这里是公府,往后不要这样叫了,省得让人听去嚼舌根。”
“是,妾身不敢僭越。”叶蝉应得恭顺。
陆元常却不乐意,揪着陆砚的衣袖。“现下母亲已回了外祖家,唤阿娘一声母亲不会知道的。”
陆砚低头,拭去陆元常眼下的湿润,耐着性子哄。
“这次若非你母亲心疼你,你以为你能在这里嫌药苦?往后要多听你母亲的话,不要让她伤心。”
陆砚端起药碗让陆元常捧住。“君子处事不惊,万事从容,将这药喝了。”
在府中,他最怕陆砚与孟姝,见陆砚脸色没得商量,便也乖乖端起药,一勺一勺喝了。
陆砚揉了揉他的脑袋。“本月十五,永安王府设宴,届时你也要随为父出席,好好喝药。”
“永安王府,可是那个女儿在宫为妃的永安王府?”叶蝉眼底迸发出异样的神采。
陆砚低头,淡淡“嗯”了一声。
“还有,元常也到了该入学的年纪,京中学堂除去国子监便是明议堂的书学最好,但入学之前需得交一幅字,糊名选拔,一轮只取二十人。
这两日我会为元常请个夫子回来,你好好照看他。”
叶蝉忙不迭地应下,心思却不知飘到何处。
交代完永安王府和明议学堂的事,陆砚被方宁院叫走。
“砚儿,如今孟姝走了,何不趁此机会将叶蝉纳入门?她素性温柔,又是元常的亲娘,有她照顾着,我也更放心些,总不能叫孩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娘一辈子为奴为婢。”
老夫人悠悠然喝茶。
陆砚端茶的手一顿。
“母亲,您将叶蝉弄进公府实属不该,留她在元常身边照看一阵子已是她的福气,儿子是绝对不会让她做妾的。
我们对不住姝儿的地方太多了,不能再让她伤心。”
老夫人脸色一沉。
“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给她公爵正妻的位置已是莫大的恩赐。若没有元常,我们陆家可就要绝后了,你要我如何对得起你父亲和陆家的列祖列宗?纳妾延绵子嗣,难道不是她的分内之事吗?”
“你就是对她太好,才宠得她得寸进尺,全然不知什么是大度…”
“够了!”
陆砚额头青筋暴起。
当初,他本可以告诉孟姝国公府获罪只是一场配合天子演的戏。
但是,他为了让着这场戏更逼真,选择隐瞒真相。
一念之差,他的心爱之人便彻底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
六年来,他无时无刻不为自己当初的一念之差愧悔。
“我答应过姝儿,今生今世唯她一人,陆元常是我和姝儿的孩子,纳妾这种话,我往后不想再听见一个字。”
老夫人也被男人阴沉的脸色骇住,气势弱了几分。“那府中总要有个打理中馈的人。”
“母亲看着安排便是。”陆砚不耐说罢,转身离去。
当初若非母亲为了让他纳妾,送了无数通房在他院里,更有甚者直接送到床上,他不堪其扰,在母亲和妻子之间左右为难。
醉酒之后,意外与叶蝉有了肌肤之亲。
可这一朝之幸,叶蝉就有了他的孩子。
后来,他本想去母留子,母亲却硬生生拦了下来。
他对不住姝儿的地方实在太多,他绝不会让她再伤心。
无论如何,他绝不纳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