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最近非常火的历史古代小说陶俑之心讲述了荆云之间一系列的故事,大神作者半个人的根号三对内容描写跌宕起伏,故事情节为这部作品增色不少,《陶俑之心》以113752字连载状态呈现给大家,希望大家也喜欢这本书。
陶俑之心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东方刚泛起鱼肚白,铁穹城西的赤焰军前锋阵地,已经弥漫着血腥与铁锈混合的臭味。
阿蛮蹲在塌了半边的战壕里,用一块沾满泥污的破布,反复擦拭手里那柄已经卷刃的厚背砍刀。刀身映出他半边脸——一道狰狞的旧疤从额角斜劈到下颌,像是要把他的脑袋劈成两半。疤是五年前落下的,那会儿他还在边军,为了半块发霉的饼子,差点被上司的亲兵打死。
“蛮哥……”旁边传来微弱的声音。
阿蛮转头。是新兵豆子,才十七,肚子上开了个窟窿,肠子都快流出来了。军医昨天就说没救了,阿蛮把他拖到相对干燥的角落,给他嘴里塞了块干净的布,让他咬着。
豆子脸色灰白,嘴唇哆嗦着,眼睛却亮得吓人,那是回光返照。“俺娘……俺娘给俺说了个媳妇……还没过门……”他断断续续地说,声音像破风箱,“等俺回去……就……”
话没说完,那点光就散了。
阿蛮盯着豆子涣散的瞳孔,看了三息。然后伸手,合上他的眼皮,把他怀里那半块硬得像石头的干粮饼子抠出来,揣进自己磨得发亮的胸甲里层。动作熟练得让人心头发冷。
七天。在这铁穹城下耗了七天。
赤焰军三次冲上那该死的城墙,三次被更该死的神机弩和滚烫的火油浇下来。尸体在墙根下堆了一层又一层,昨晚一场冷雨,血水混着泥浆,淹到了脚脖子。
阿蛮站起身,近两米的身高像半截铁塔。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骨节发出咔吧的闷响。战壕里还活着的几十号人,或坐或躺,眼神里都是同一种东西——麻木的疲惫,和深处压抑的、快要烧起来的暴怒。
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过来,脸上糊满泥浆:“蛮统领!云帅令,各部主将速至中军大帐议事!”
“知道了。”阿蛮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铁皮。他最后看了一眼豆子年轻的尸体,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血泥,朝中军方向走去。
中军大帐,说是“帐”,其实就是几根木头撑起的一块厚油布,四面透风。里面挤了七八个人,气氛比外面的尸臭还凝重。
荆云站在简陋的沙盘前,背对着帐门。沙盘是泥土临时堆的,代表铁穹城的那一块被反复摩挲,边缘都光滑了。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箭衣,外面套着半旧皮甲,没戴头盔,头发只用一根木簪草草束着。光看背影,更像是个落拓的书生,而非统率数万义军的首领。
但帐里没人敢小看他。
“粮草。”军师沈清开口,声音清冷,像山涧的泉水,在这沉闷的帐子里格外清晰。他三十出头,面容清癯,一身青衫即便沾了泥点也穿得一丝不苟,手里捧着一卷简牍。“仅够十日。伤患已逾三成,且多为刀箭金创,药材奇缺。更麻烦的是,探马回报,东北方向有大队朝廷骑兵活动的痕迹,最多五日,必至城下。”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荆云依旧挺拔的背影:“而雨季,就在三日后。云帅,铁穹城高池深,韩固又是沙场老将,死守不出。我们……耗不起了。”
“耗不起就他娘的撤?!”炸雷般的声音响起,阿蛮掀开帐布钻了进来,带进一股血腥气。他瞪着沈清,疤脸扭曲:“沈书生,你睁眼看看外面!看看那些躺着的兄弟!撤?往哪儿撤?这几千条命就白扔在这儿了?!”
沈清眉头都没动一下,直视阿蛮喷火的眼睛:“阿蛮统领,正因不想让更多兄弟白死,才不能再撞这南墙。东水门看似有裂缝,实为韩固诱敌深入的陷阱。我已得到确切线报,其后方埋伏了至少五百硬弩手。再去,不是攻城,是送死。”
“那你说咋办?!在这儿等死?等朝廷的骑兵来了,把我们包了饺子?!”阿蛮拳头捏得嘎嘣响。
“暂退。”沈清吐出两个字,手指在沙盘上一划,“向西,过‘陶窑关’,进入老鸦山麓。那里地势复杂,可避骑兵锋芒,亦可与活动在那里的东路义军残部联络,若能合兵,或可再图……”
“合个鸟!”阿蛮呸了一口,“那帮姓王的软蛋,被官兵撵得跟兔子似的,能顶个屁用!要我说,就再组织一波敢死队,老子亲自带人,就从东水门那裂缝炸进去!韩固老儿能把所有地方都守住?只要进去一个口子……”
“然后呢?”沈清终于提高了声音,虽然依旧克制,但语气锐利如刀,“即便你进去了,面对巷战,面对数倍于己、熟悉地形的守军,你能活几个出来?阿蛮统领,打仗不是拼谁更不怕死!是拼谁能让更多兄弟活着看到明天!”
“老子……”
“够了。”
两个字,不高,却像冰水浇进了滚油。
帐内瞬间死寂。
荆云转过了身。
他大约二十七八岁,面容清俊,甚至有些文弱,但那双眼睛——沉静得像古井,深处却仿佛压着万钧雷霆,只是被他用极强的意志力束缚着。左眉上方有一道浅浅的疤,比阿蛮脸上那道细得多,也旧得多,给他平添了几分冷硬。
他的目光在阿蛮和沈清脸上扫过,最后落回沙盘上那个代表着铁穹的土块。
“东水门是陷阱,沈清说得对。”他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强攻,是用兄弟们的命去填韩固的战功簿。”
阿蛮脸色一僵,想说什么,被荆云抬手止住。
“但沈清,”荆云看向军师,“向西撤退,联络东路义军,时间呢?粮草呢?伤兵如何长途跋涉?朝廷的骑兵会不会尾随追击?老鸦山麓,真的能挡住铁穹城和骑兵的前后夹击吗?”
沈清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回答。他提出的方案同样是险棋,只是看起来比强攻“理智”一些。
“我们没有稳赢的路。”荆云的手指,轻轻点在了沙盘上一个不起眼的小标记上——那是用石子粗糙表示的“陶窑关”。“只有一条,可能死得慢一点,或者……死得有点价值的险路。”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帐中每一位将领疲惫而焦虑的脸:“传令。第一,阿蛮部即刻起,大张旗鼓向东水门方向运动,做出强攻态势,务必让城头的韩固看到。第二,其余各部,入夜后,人衔枚,马裹蹄,分批秘密向陶窑关方向转移。第三,所有重伤员……集中到后营,留足三日口粮和药材,派一队老成士卒照料。”
最后一条命令,让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下。留下重伤员,几乎等于宣判了他们的结局——如果主力转移成功,他们或许还能多活几天;如果失败,或者被朝廷军追上……
阿蛮眼睛红了:“云帅!那些兄弟……”
“这是军令。”荆云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但他的指尖,在无人看到的角度,深深掐进了掌心,留下几个泛白的月牙印。
众将沉默领命,陆续退出。帐中只剩下荆云和沈清。
沈清没走,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云帅,你是否也……觉得我过于怯懦?”
荆云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帐边,掀开一角油布,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远处铁穹城黑色的轮廓像一头蛰伏的、永不餍足的巨兽。
“清,”他背对着沈清,声音很轻,却重重砸在沈清心头,“我们输不起。从举起这面旗开始,就输不起了。但有些代价……比输更可怕。”
他放下油布,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去准备吧。今夜,务必隐秘。”
沈清看着他清瘦却仿佛扛着山岳的背影,最终只是深深一揖,退了出去。
入夜,暴雨倾盆。
赤焰军主力在泥泞和黑暗中,沉默地向西蠕动。火把不敢点,只能靠前后低声传递的口令和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辨别方向。伤员的呻吟被雨声和雷声吞没,但那种压抑的痛苦,弥漫在整个队伍里。
荆云骑在一匹普通的黑马上,走在中段。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发梢往下淌,他毫不在意,目光不断扫过艰难行军的队伍。看到一个年轻士兵滑倒,摔进泥坑,他立刻下马,和旁边的士卒一起将人拽出来,把自己马背上的一块油布扯下来,裹在那士兵身上。
“云帅……”年轻士兵嘴唇冻得发紫,认出是他,激动地想说什么。
“省点力气,留着走路。”荆云拍拍他的肩膀,翻身上马,继续前行。
沈清骑马从后面赶上来,并辔而行,递过一个水囊。荆云接过,灌了一口,冰冷的水划过喉咙。
“你在想陶窑关?”沈清问,雨声中他的声音有些模糊,“那地方……地图上连个正式名字都没有,只是前朝废弃的砖窑群,荒废百年了。真有路?”
“不知道。”荆云诚实回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但正因为没有名字,荒废百年,才可能是韩固想不到的路。也是朝廷骑兵不愿去的路。”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更像自语:“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一条好路,是一条……活路。”
沈清沉默。闪电掠过,照亮荆云侧脸,那上面除了雨水,还有深重的、化不开的疲惫。
后半夜,雨势渐小。
队伍前方传来低低的骚动,随即停止。斥候回报:陶窑关,到了。
荆云策马上前。穿过一片枯死的林子,眼前豁然开阔——那并非想象中的几座破窑,而是一片规模巨大、依山而建的废弃建筑群。黑黢黢的轮廓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像一头匍匐的巨兽残骸。残垣断壁支棱着,许多建筑半嵌在山体里,形制古怪,不像是烧砖的窑,倒更像是……某种祭祀的坛,或者埋葬什么的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不是腐烂,也不是霉变,而是一种冰冷的、类似于陶瓷刚刚出窑冷却后,混合了陈年灰尘的气息。
阿蛮凑过来,浑身湿透,疤脸上横肉跳动:“这鬼地方……阴气比铁穹城还重。真要从这儿过?”
荆云没回答。他翻身下马,脚下踩到什么硬物。低头,拨开湿泥,捡起一块巴掌大的陶片。就着亲兵举起的、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的火把光,他看到陶片上,有模糊的、深深的刻痕。
那不是装饰花纹。
那是一只鸟的轮廓,简约,古拙,昂首振翅,仿佛要冲破这陶片的束缚。
玄鸟纹。
荆云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记得。在赤焰军起事之初,攻打某个前朝郡守府时,曾在密室缴获过几件古老的祭器,上面就有类似的纹样。当时随军的老师(一位前朝不得志的老学士)曾含糊提过,这是前朝早期,甚至是开国时期,皇室所用的某种特殊徽记,后来渐渐不用了。
这荒废百年的砖窑关,怎么会有带有皇室徽记的陶片?
他紧紧攥住那冰冷的陶片,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抬起头,望向那片沉睡在黑暗中的、巨大而沉默的废墟。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但与此同时,一种近乎直觉的、危险的预感也在心底躁动。
那里……有什么东西。
“传令。”荆云的声音在潮湿的夜风中响起,清晰,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全军,在关前隐蔽处扎营。不准深入关内,不准擅动任何器物。”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电,扫过阿蛮、沈清,以及围拢过来的将领。
“明日天明,我要亲自进去看看。”
火把的光芒,映亮了他手中那块古老的陶片,上面的玄鸟纹在火光中,似乎微微闪了一下。
而在他视线无法触及的、陶窑关最深沉的黑暗地底,一片绝对寂静的、布满尘埃的广阔空间中,无数具与真人等高、列阵整齐的陶俑,正千年如一日地沉默矗立。
其中一具陶俑无面的头颅上,一粒细微的尘埃,因为远处大军驻扎带来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地面震动,悄然滑落。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