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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人此处,共吹箫最新章节,玉人此处,共吹箫免费阅读

《玉人此处,共吹箫》由信步云山所撰写,这是一个不一样的故事,也是一部良心女频悬疑著作,内容不拖泥带水,全篇都是看点,很多人被里面的主角柳清音苏文所吸引,目前玉人此处,共吹箫这本书最新章节第12章,写了352542字,连载。主要讲述了:黎明来得如此缓慢,如此艰难。东方的天际线透出一抹惨淡的灰白,像是垂死之人最后的呼吸。但那抹白始终无法扩散,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铅灰色云层牢牢压住。阳光试图穿透云层,却只在地平线处染上一圈诡异的暗红色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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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人此处,共吹箫》精彩章节试读

黎明来得如此缓慢,如此艰难。

东方的天际线透出一抹惨淡的灰白,像是垂死之人最后的呼吸。但那抹白始终无法扩散,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铅灰色云层牢牢压住。阳光试图穿透云层,却只在地平线处染上一圈诡异的暗红色光晕,像是天空在流血。

渡魂桥上,时间仿佛凝固了。

苏文躺在祭坛废墟上,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漂浮。他能感觉到身体的重量——不,不是身体的重量,是灵魂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动风箱,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耳朵里灌满了声音:远处怨灵的嘶鸣,近处陈岩和柳微云的呼喊,还有自己心脏缓慢而沉重的搏动——咚,咚,咚,像有人在用锤子敲击一口破钟。

但他睁不开眼睛。

眼皮像是被缝住了,沉重得像是挂着铅块。他只能透过一条极细的缝隙,看见模糊的光影:上方是灰白相间的天空,左侧是陈岩焦急的脸,右侧是柳微云跪坐在地的身影,还有……还有两个淡淡的光影,悬浮在视野的边缘,一白一青,若隐若现。

柳清音和顾文渊。

他们的魂魄还没有完全消散。血玉箫碎裂时释放出的能量,暂时稳住了他们的灵体,让他们还能在这个世界多停留片刻。但也只是片刻——苏文能感觉到,那两团光影正在缓慢变淡,像晨雾一样,随时可能被第一缕真正的阳光驱散。

“文哥!文哥你撑住!”陈岩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压抑的哭腔。他用力按压苏文胸口的伤口——那是被怨灵抓破的,深可见骨,血流虽然暂时止住了,但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紫色,边缘开始溃烂。

“血里有怨毒……”柳微云的声音颤抖着,她正在用布条蘸着某种药水擦拭伤口,但药水接触到伤口时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青烟,显然效果有限,“怨灵的指甲有毒,会侵蚀血肉,侵蚀魂魄……必须马上送医院!”

“医院?”陈岩苦笑,“你看看周围,怎么送?”

柳微云抬起头,看向桥外,脸色瞬间煞白。

渡魂桥周围的景象,已经不能用“人间”来形容了。

桥下的河水恢复了正常的颜色,但水面下依然有东西在游动——不是鱼,是模糊的、半透明的人形,像水草一样随波摇曳,偶尔会有一张扭曲的脸孔浮出水面,朝桥上望一眼,然后又沉下去。那是还未完全被超度的怨灵,它们被《渡魂引》安抚了怨恨,但还没有找到归宿,只能在阴阳之间徘徊。

河岸两侧,古镇的房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重叠状态。现代的砖混结构建筑上,叠加着明代的木构屋宇的虚影,像是两张曝光过度的底片叠在一起。有些地方,现代的电线杆从明代的瓦顶穿出,有些地方,明代的石阶延伸进现代的柏油路。时间在这里被打乱了,过去与现在交织,真实与虚幻共存。

更可怕的是街道上的人——或者说,不是人。

有穿着明代服饰的行人,提着灯笼,在晨雾中缓缓行走,但他们没有影子,脚步也没有声音。有民国打扮的商贩,推着独轮车,车上堆着早已腐烂的货物。还有现代装束的居民,但他们眼神空洞,像梦游一样在街道上游荡,对周围的异常视而不见。

整个古镇,成了一个巨大的、混乱的阴阳夹缝。

“阴阳界限……完全模糊了。”柳微云喃喃道,“《渡魂引》安抚了怨灵,但阵法崩解造成的空间撕裂……没有修复。现在古镇既不属于阳间,也不属于阴间,是……是夹缝。”

“会怎么样?”陈岩问,声音干涩。

“长期这样下去……”柳微云闭上眼睛,“活人会逐渐失去阳气,变成行尸走肉。死人无法进入轮回,会永远困在这里。整个古镇会变成一个永恒的鬼域,一个……活死人墓。”

陈岩的手颤抖起来。他看向苏文,又看向周围这诡异的景象,最后目光落在桥下那些徘徊的怨灵身上。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回答他的不是柳微云,而是一个轻柔的、飘渺的女声:

“有。”

陈岩猛地转头。

柳清音的魂魄不知何时飘到了他们身边。她的灵体比刚才凝实了一些——不是变强了,而是回光返照,是彻底消散前最后的凝聚。她身上的白色衣裙已经完全恢复了洁净,那些暗红色的纹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银色光晕。她的脸也恢复了生前的模样,清丽,温柔,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哀伤和……清醒。

她清醒了。

四百年的怨恨被《渡魂引》抚平,被苏文的牺牲唤醒,她终于记起了自己是谁——不是怨灵,不是厉鬼,是柳清音,一个热爱音律、憧憬爱情、却无辜惨死的普通女子。

在她身边,顾文渊的魂魄也凝聚成形。他穿着那身青衫,面容清秀,眼神温柔而痛苦。他看向柳清音,又看向地上的苏文,最后看向陈岩和柳微云。

“还有一个办法,”顾文渊接上柳清音的话,“但代价……很大。”

“什么代价?”陈岩急切地问。

柳清音飘到苏文身边,蹲下身——灵体没有真正的蹲下动作,但她做出了那个姿势。她伸出手,虚虚地抚摸苏文的脸,手指穿过他的皮肤,只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

“这个年轻人……”她轻声说,“他吹奏《渡魂引》时,不仅安抚了我和其他怨灵,还……短暂地重建了阵法的核心。用他的血,他的魂,他的音乐,在渡魂桥上创造了一个临时的‘平衡点’。”

她指向桥面:“你们看。”

陈岩和柳微云低头看去。在晨光中,他们终于看清了——桥面的青石板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圈圈银色的纹路。那些纹路以苏文躺倒的位置为中心,向外辐射,形成一个复杂而精致的图案。图案中有七个主要节点,对应着古镇的七处封印点;中央是一个更大的节点,正是渡魂桥本身。

那是七星锁魂阵的阵图。

但不是用朱砂或血画的,而是用……光。银色的、柔和的光,像是月光凝成的丝线,编织成这个古老的阵法。

“他用最后的生命力,临时刻画了这个阵图。”柳清音说,“但这是临时的,没有实体支撑,没有法器镇守,很快就会消散。一旦消散,古镇的阴阳失衡会彻底爆发,到时候……”

她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到时候,古镇会完全沉入阴阳夹缝,永世不得超脱。

“所以需要有人……重筑阵法的核心。”顾文渊说,“用一个完整的、强大的魂魄,作为新的‘阵眼’,镇住这个临时阵图,让它变成永久的封印。这样,阴阳界限会重新稳固,古镇会恢复正常的时空秩序。”

陈岩的眼睛亮了一下:“那……那要怎么做?去哪里找这样的魂魄?”

然后,他看到了柳清音和顾文渊的眼神。

那是一种平静的、决绝的、做好了某种准备的眼神。

“你们……”陈岩的声音卡住了。

“我和文渊的魂魄,都是完整的。”柳清音说,“我们没有被完全打散,还能凝聚。如果我们中的一个愿意进入阵法核心,成为新的阵眼……”

“不行!”陈岩脱口而出,“你们已经等了四百年!好不容易才重逢,怎么能……”

“这是唯一的办法。”顾文渊打断他,声音温柔但坚定,“清音说得对。我们中的一个,可以用魂魄重筑阵法核心。这样,古镇就能得救,所有的怨灵都能进入轮回,活着的人也能恢复正常的生活。”

他看向柳清音,眼神中充满了深情和不舍:“清音,让我去吧。这是我欠你的,欠古镇的。四百年前,我没能救你;四百年后,让我做这件事,当做……赎罪。”

“不。”柳清音摇头,眼泪从她眼中滑落——魂魄没有实体眼泪,但那晶莹的光点,比任何泪水都更令人心碎,“文渊,你没错。错的是你父亲,是那些人,不是你。这四百年,你在箫里沉睡,我在桥上怨恨,我们都受苦了。现在……我们该一起解脱,一起进入轮回。”

“可是如果没有人做阵眼,古镇就完了。”顾文渊说,“会有更多人死,更多家庭破碎。清音,你善良了一辈子,最后被他们害死。现在,你还要看着更多人受害吗?”

柳清音沉默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又看看周围这混乱的世界。

陈岩和柳微云也沉默了。他们知道顾文渊说得对,但从情感上,他们无法接受这样的牺牲——让这对苦等了四百年的恋人,在刚刚重逢后,就要再次分离,而且是永恒的分离。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还有……第三个选择。”

所有人——活人和魂魄——都转过头。

苏文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很亮,亮得不正常,像是燃烧着最后的生命之火。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是青紫色的,胸口伤口的溃烂已经蔓延到锁骨,但他依然挣扎着,用胳膊撑起上半身,靠在祭坛的一块碎砖上。

“苏先生!”柳微云想扶他,但被苏文摆摆手阻止了。

“我没事……”他喘了口气,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至少……现在还没死。”

他看向柳清音和顾文渊,眼神复杂:“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用魂魄重筑阵法核心……确实是一个办法。但你们想过没有,这等于把一个人的魂魄永远囚禁在阴阳夹缝中,既不能进入轮回,也不能消散,要永远承受孤独和痛苦。这和……和柳姑娘被封印四百年,有什么区别?”

柳清音和顾文渊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而且,”苏文继续说,“就算你们中的一个愿意牺牲,效果也有限。七星锁魂阵原本是用柳姑娘的魂魄作为核心,但那是因为她的怨气足够强大,能镇住整个阵法。现在她的怨气被安抚了,魂魄虽然完整,但力量已经大不如前。顾公子的魂魄更是……在箫中封存了四百年,本来就虚弱。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足以支撑整个阵法。”

“那怎么办?”陈岩急切地问,“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有。”苏文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自己手中的双鱼玉佩上,“还有一个魂魄,比他们都更强大,更完整,更……合适。”

“谁?”柳微云问。

苏文没有直接回答。他低头看着玉佩,手指轻轻抚摸那两条首尾相连的鲤鱼。玉佩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但仔细看,能看见玉佩内部有一丝极细的、暗红色的纹路——那是柳清音的血,四百年前渗入玉佩,一直留存至今。

“我爷爷的笔记里,有一句话我一直没完全理解。”苏文缓缓说,“他说:‘苏氏祖上参与崇祯十年之事,血脉中带有因果。’我以前以为,这只是说我们家族参与了那场悲剧,所以被诅咒了。但现在我明白了……不止是这样。”

他抬起头,看向顾文渊:“顾公子,你还记得你跳河殉情时,手里握着什么吗?”

顾文渊愣了一下,然后说:“血玉箫。清音的那支箫,她死后我捡起来的。”

“只有箫吗?”苏文问,“你有没有……留下什么信物?或者,你的魂魄有没有……分裂出一部分,没有进入箫中?”

顾文渊的魂魄微微震动。他闭上眼睛,像是在努力回忆。四百年的封印让他的记忆支离破碎,很多细节都模糊了。

但柳清音突然开口:“有。”

所有人都看向她。

“我记得……”柳清音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回忆一个遥远的梦,“文渊跳河时,手里确实握着箫。但在入水前的那一刻……他好像……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扔向了岸边。”

她看向苏文:“是一块玉佩。和你手中那对很像,但……是完整的,没有裂开。”

苏文举起手中的双鱼玉佩:“是这一块吗?”

柳清音仔细看了一会儿,缓缓摇头:“我不确定……时间太久了,记忆很模糊。但确实很像。”

“那就是了。”苏文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顾公子,你的魂魄没有完全进入血玉箫。有一部分——可能是很小的一部分,承载着你最深的执念和爱情——留在了这块玉佩里。而这玉佩,后来被我们苏家的祖先捡到,一代代传了下来。”

他顿了顿,继续说:“所以我不是简单的转世,也不是偶然被卷入这件事。我是……被选定的。苏家的血脉中,有顾文渊魂魄的碎片;而我,是这一代中唯一能够激活这碎片,能够承载这份因果的人。”

陈岩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你就是那个‘合适的魂魄’?”

“更准确地说,”苏文看向桥面那个银色的阵图,“我是这一世阵法选定的‘守阵人’。这是我曾祖父——苏怀瑾的父亲——当年为了保住苏家平安,与玄真子的传人立下的契约。”

他从背包里翻出祖父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那里除了“三勿”警告之外,还有一行极小的、几乎看不清的字,用特殊的药水写就,只有在特定角度下才能看见:

“丙子年七月十五,父与清虚道人立约:苏氏子孙中若有能通音律、承因果者,当为守阵人。阵法衰时,须以身镇之,保古镇百年安宁。此约世代相传,违者血脉断绝。苏怀瑾记。”

丙子年。1936年。正好是上一次加固仪式的前一年。

“所以曾祖父早就知道……”苏文喃喃道,“他知道阵法会再次衰弱,知道苏家有人要付出代价。他立下这个契约,用子孙后代的命运,换取了苏家一时的平安。”

他苦笑:“爷爷应该也知道。所以他才会那么害怕,才会封存一切,留下警告。他不是怕柳姑娘的怨灵,是怕……怕这个契约应验在我身上。”

所有人都沉默了。晨风穿过桥洞,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像是在为这个残酷的真相叹息。

柳清音飘到苏文面前,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眼中那种混合着疲惫、释然和决绝的眼神。

“你愿意吗?”她轻声问,“永远困在阴阳夹缝中,既不能生,也不能死,只能孤独地守着这座桥,这个阵法,这个古镇?”

苏文没有立刻回答。他转过头,看向桥外。

古镇在晨光中渐渐清晰。那些时空重叠的幻象正在缓慢褪去,明代的房屋虚影变淡,现代的建筑重新变得坚实。街道上游荡的鬼魂越来越少,大部分已经消散,进入了轮回。活人开始醒来,有人推开窗户,有人走出家门,他们茫然地看着四周,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

但苏文知道,这只是一个假象。

临时阵图的力量正在减弱。最多再过一两个时辰,幻象会再次出现,而且会更严重。到时候,阴阳界限会彻底崩溃,古镇会真正沉入夹缝。

没有时间了。

“我有选择吗?”苏文反问,声音平静得可怕,“如果我不做,古镇会变成鬼域,所有人——包括我的父母,我的朋友,那些无辜的居民——都会慢慢死去,或者变成行尸走肉。如果我做了,至少他们能活。”

“可是你……”柳微云的眼泪流下来,“苏先生,你还这么年轻……你还有父母,还有人生……”

“我父母在省城,离这里很远,应该不会受影响。”苏文说,“至于人生……”他笑了笑,笑容苦涩,“从我发现那张照片,听到箫声,踏上这座桥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就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这是因果,是命运,是四百年前就写好的剧本。”

他看向顾文渊和柳清音:“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一辈子都只是个普通的考古学者,埋在故纸堆里,永远不知道生命可以这样……深刻。”

顾文渊的魂魄颤抖起来。他飘到苏文面前,想要说什么,但苏文抬手制止了他。

“顾公子,你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柳姑娘的错,甚至不是你父亲的错——至少不完全是。这是贪婪、愚昧、恐惧交织成的悲剧,是四百年积累的因果。而现在,需要有人来终结它。”

他挣扎着站起来。陈岩想扶他,但苏文摇摇头,自己扶着断掉的栏杆,艰难地站直身体。

晨光洒在他身上,给他苍白的脸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胸口伤口的溃烂已经蔓延到整个上半身,衣服被血和脓液浸透,但他站得很稳,眼神清澈而坚定。

“我准备好了。”他说。

“等等。”

说话的是柳清音。

她飘到苏文面前,暗红色的眼睛——不,现在已经不是暗红色了,是清澈的、温柔的杏眼——深深地看着他。

“你刚才说,你是这一世选定的守阵人。”她缓缓说,“但契约是死的,人是活的。玄真子的传人可以立约,你也可以……毁约。”

“毁约?”苏文一怔,“怎么毁?”

“用这个。”柳清音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团柔和的白光。白光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凝聚——是一支箫的轮廓,但很小,只有手指长短,晶莹剔透,像是用月光雕成的。

“这是我最后的魂魄精华。”柳清音说,“也是《渡魂引》这首曲子真正的‘魂’。当年我创作这首曲子时,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和情感,这些情感没有随着我的死亡消散,而是融入了音乐,融入了魂魄。现在,我把它们给你。”

她将光团推向苏文。光团缓缓飘来,没入苏文的胸口。

瞬间,苏文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涌入体内。不是治愈伤口的那种温暖,而是精神层面的抚慰和充实。脑海中,《渡魂引》的旋律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完整,每一个音符都有了生命,有了情感,有了意义。

同时,一些记忆碎片也涌入脑海——

不是柳清音被烧死的痛苦记忆,而是她创作音乐时的快乐,与顾文渊相处时的甜蜜,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这些美好的记忆,被她刻意封存在魂魄深处,四百年没有被怨恨污染,现在全部给了苏文。

“这是……”苏文喃喃道。

“这是‘渡魂’的真正力量。”柳清音说,“不是镇压,不是封印,而是理解和抚慰。当年玄真子用阵法困住我,是因为他不懂音乐,不懂情感,只能用暴力的方法。但如果你用‘渡魂’的力量来重筑阵法,结果会完全不同。”

她看向顾文渊。顾文渊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也伸出手。从他的掌心,也飘出一团青色的光团,比柳清音的小一些,但同样纯粹、温暖。

“这是我的部分魂魄精华。”顾文渊说,“承载着我对清音的爱,还有……对生命的眷恋。虽然不多,但应该能帮到你。”

青色光团也融入苏文体内。

两股力量在苏文灵魂深处交汇、融合。他感到自己正在发生变化——不是身体的变化,而是灵魂的升华。那些属于顾文渊的记忆碎片,那些属于柳清音的情感印记,此刻与他自己的灵魂完美融合,不分彼此。

他既是苏文,也是顾文渊和柳清音某种程度的延续。

“现在,你可以重新选择了。”柳清音说,“用我和文渊给你的力量,你可以选择履行契约,成为守阵人;也可以选择……用‘渡魂’的方式,真正地解决问题。”

“真正地解决?”陈岩问,“什么意思?”

柳清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桥面那个银色的阵图。

“七星锁魂阵的本质,是用一个强大的魂魄作为核心,强行镇住其他怨灵,维持阴阳平衡。但这就像用一块大石头压住弹簧——压得越狠,反弹的力量越大。所以每过一百年,就需要加固,需要更多的牺牲。”

她顿了顿,继续说:“但‘渡魂’的方式不同。它不是镇压,而是疏导;不是对抗,而是接纳。如果用‘渡魂’的力量来重筑阵法,阵眼就不再是一个囚禁的魂魄,而是一个……通道。一个连接阴阳、疏导怨气、帮助魂魄进入轮回的通道。”

苏文明白了:“就像大禹治水,堵不如疏?”

“是的。”柳清音点头,“你可以用自己的魂魄作为阵眼,但不是囚禁自己,而是……成为那个通道的守护者。疏导古镇积累的怨气,帮助误入此地的亡魂进入轮回,维持阴阳的正常流转。这样,你不需要永远困在这里,阵法也不需要定期加固。等怨气疏导完毕,阴阳恢复平衡,你就可以……解脱。”

“需要多久?”苏文问。

柳清音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可能是几年,也可能是几十年,甚至……更久。这取决于古镇积累了多少怨气,有多少亡魂需要帮助。但至少,你不是永远困在这里,你还有希望。”

希望。

这个词在晨光中显得如此珍贵,如此脆弱。

苏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伤口还在溃烂,怨毒还在侵蚀,但他能感觉到,体内那两股温暖的力量正在与怨毒对抗,暂时稳住了伤势。

他有选择。

履行契约,永远囚禁;或者尝试新方法,用漫长的守护换取最终的解脱。

哪一种更好?哪一种更正确?

他不知道。

但至少,现在他有了选择。

“我……”苏文开口,但话还没说完,异变突生。

桥下的河水突然炸开!

不是小范围的炸开,而是整段河道,从渡魂桥上游五十米到下游五十米,水面同时炸起数十道水柱!水柱高达七八米,然后轰然落下,化作漫天血雨。这一次的血雨不是暗红色,而是鲜红色,像刚流出的鲜血,带着浓重的腥臭味。

“怎么回事?!”陈岩大喊,护住柳微云。

柳清音和顾文渊的魂魄同时变色——不,他们没有颜色,但灵体的震动显示出他们的震惊。

“是那些……没有被完全超度的怨灵。”顾文渊的声音带着恐惧,“它们在反抗!它们不愿意进入轮回!”

果然,随着血雨落下,河面上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脸孔。成百上千,成千上万,密密麻麻,挤满了整段河道。那些脸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还算完整,有的已经腐烂见骨,但无一例外,都充满了怨恨和愤怒。

它们盯着桥上的苏文,盯着他体内那两股温暖的力量——那代表着超度、代表着轮回的力量,对它们来说,却是最可怕的东西。

“它们……害怕进入轮回。”柳清音喃喃道,“有些怨灵在阳间徘徊太久了,已经忘记了如何做‘人’,害怕轮回后的未知。有些则是罪孽深重,害怕轮回后的审判。还有一些……纯粹是被怨恨吞噬,只剩下毁灭的本能。”

血雨中,那些怨灵开始往桥上爬。

不是之前那种缓慢的、挣扎的爬行,而是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冲锋。它们从河水中跃出,抓住桥墩,抓住栏杆,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疯狂地往上爬。数量之多,速度之快,让人头皮发麻。

“太多了……”柳微云脸色惨白,“就算苏先生用‘渡魂’的方法,也需要时间疏导。但现在……它们不会给他时间!”

她说得对。怨灵的数量太多了,而且充满了攻击性。就算苏文想用温和的方式疏导,也会在完成之前被它们撕碎。

临时阵图的银色光芒开始剧烈闪烁。怨灵的冲击让阵图变得不稳定,边缘处已经开始出现裂痕。一旦阵图完全破碎,阴阳失衡会瞬间爆发,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没有时间犹豫了。

苏文看向柳清音和顾文渊:“如果用我的魂魄作为通道,能一次性疏导多少怨灵?”

柳清音闭上眼睛,像是在感知什么,然后睁开:“以你现在的状态……最多三分之一。而且你会承受巨大的痛苦——那是成百上千个怨灵的怨恨、愤怒、恐惧,会直接冲击你的灵魂。你可能会……崩溃。”

“崩溃会怎样?”

“魂飞魄散。连进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苏文沉默了片刻,然后笑了:“听起来很糟糕。但总比永远囚禁强,对吧?”

“苏先生!”陈岩想说什么,但苏文抬手制止了他。

“陈岩,微云,听我说。”苏文的语速很快,因为时间不多了,“如果成功,古镇会得救,你们也会没事。如果失败……至少我试过了。告诉我爸妈,就说我在考古调查中遇到意外,遗体没找到。别告诉他们真相,他们会受不了的。”

“苏文……”陈岩的眼睛红了。

“还有,”苏文看向柳清音和顾文渊,“如果我成功了,你们两个……就能真正进入轮回了,对吧?”

柳清音点头:“如果你能用‘渡魂’的力量建立一个稳定的通道,我和文渊的魂魄就能通过通道进入轮回。四百年了……我们终于可以……解脱了。”

她的声音哽咽了。顾文渊握住她的手——这一次,他们的手真正地触碰到了,不是穿过彼此,而是真正的、灵魂的相握。

“那值得了。”苏文说,“用我一个人,换古镇的平安,换你们的解脱,换那么多怨灵进入轮回……值得。”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走到桥面阵图的中央。

银色的纹路在他脚下闪烁,像是欢迎,又像是告别。

他从腰间拔出那支白玉箫——不是血玉箫,血玉箫已经碎了,这是顾文渊送给柳清音的定情信物,现在是他唯一的乐器。

他将箫抵在唇边,但没有立刻吹奏。而是咬破左手手掌,让鲜血涌出,滴在阵图的中央。

鲜血没有像之前那样被吸收,而是在银色的纹路上蔓延,像是用自己的血,重新描绘这个古老的阵法。不同的是,这一次的阵图不再是为了镇压,而是为了疏导;不再是为了囚禁,而是为了释放。

“以我血为媒,”苏文轻声念诵,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遍整个桥面,“以我魂为引。不镇不压,不囚不锁。惟愿渡魂,惟愿释怨。阴阳有序,生死有归。”

随着他的念诵,滴落的鲜血开始发光。不是银色,也不是红色,而是一种温暖的金色。金光沿着阵图的纹路蔓延,所过之处,银色的纹路变成了金色,整个阵图焕然一新。

怨灵们感受到了变化,变得更加疯狂。它们发出刺耳的尖啸,疯狂地冲击着阵图。金色的光芒在冲击下剧烈摇晃,但始终没有破碎。

苏文开始吹奏。

不是《渡魂引》的完整旋律,而是即兴的、随心而发的音乐。他融合了柳清音和顾文渊给他的所有记忆和情感,融合了自己对生命、对死亡、对爱情、对牺牲的理解,创作出一首全新的曲子。

那旋律无法用语言形容。它时而温柔如母亲的摇篮曲,抚慰着怨灵心中的伤痛;时而庄严如寺庙的钟声,引导着迷失的灵魂找到方向;时而又哀伤如离别的挽歌,为所有逝去的生命唱出最后的告别。

随着音乐,金色的阵图开始运转。

七个节点同时亮起,射出七道金光,射向古镇的七处封印点。老井、祠堂、古塔、钟楼、牌坊、古树、石桥——这七个地方,曾经是囚禁柳清音魂魄的牢笼,现在成了疏导怨气的出口。

怨灵们感受到了召唤。一些怨恨较浅、还保留着部分理智的怨灵,开始朝着最近的金光飞去。它们穿过金光,像是穿过一扇门,然后……消失了。

不是消散,而是进入了通道,进入了轮回。

越来越多的怨灵开始响应。它们放弃了攻击,放弃了挣扎,静静地听着音乐,然后朝着金光飞去。成百上千,成千上万,像一场盛大的迁徙,一场无声的告别。

但还有一些怨灵,依然在抵抗。

那些怨恨最深、罪孽最重、或者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怨灵,它们拒绝进入通道,拒绝被超度。它们疯狂地冲击阵图,冲击苏文,想要摧毁这一切。

苏文感到压力越来越大。

每疏导一个怨灵,就要承受它一部分的怨恨和痛苦。成百上千个怨灵的情感洪流,像海啸一样冲击着他的灵魂。他感到自己在被撕裂,被淹没,被无数个声音、无数个记忆、无数个痛苦淹没。

但他咬紧牙关,继续吹奏。

鲜血从他的眼睛、鼻子、耳朵里流出来——七窍流血。胸口伤口的溃烂已经蔓延到全身,但他浑然不觉,或者说,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了。因为灵魂的痛苦,比肉体的痛苦强烈一千倍,一万倍。

“撑住……”柳清音轻声说,她和顾文渊的魂魄也开始发光,将最后的力量传递给苏文。

“快结束了……”顾文渊说,“怨灵的数量在减少……”

确实,河面上的怨灵已经少了一半。桥面上的怨灵也大部分进入了通道。金色的阵图运转得越来越顺畅,七道金光越来越明亮。

但苏文的状态也越来越糟。

他的魂魄在变得稀薄。不是身体变得透明,而是灵魂的存在感在减弱。陈岩和柳微云能感觉到,苏文的“气息”正在消失——不是死亡的气息,而是存在的痕迹正在被抹去。

“他在……燃烧自己。”柳微云哭着说,“用魂魄作为燃料,维持阵法的运转……”

陈岩想冲过去,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金色的阵图保护着苏文,也隔绝了外界的干扰。现在,只能靠他自己。

最后一批怨灵进入了通道。

河面上,只剩下一小撮——大约几十个怨灵,还在做最后的抵抗。它们是所有怨灵中最强大、最邪恶、最不可救药的,手上沾满了鲜血,灵魂已经被黑暗完全吞噬。

它们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扭曲的黑色漩涡,朝着苏文扑来。

这是最后的冲击。

苏文睁开眼睛——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被血糊住,但他用“心”看着那个黑色漩涡。

他没有退缩。

他吹出了最后一个音符。

那是一个极其高亢、极其嘹亮的音符,像凤凰的鸣叫,像龙吟,像天地间最纯粹的生命之音。

音符与黑色漩涡碰撞。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只有……净化。

黑色漩涡在金光的照耀下,像冰雪遇到阳光,迅速消融、瓦解。里面的怨灵发出最后的、绝望的嘶鸣,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消散——不是进入轮回,是真正的、彻底的魂飞魄散。

这是它们的选择。拒绝救赎,选择毁灭。

当最后一个怨灵消散时,苏文松开了手。

白玉箫从手中滑落,掉在桥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向后倒下。

这一次,他没有倒在废墟上,而是倒在……一个人的怀里。

陈岩接住了他。阵图的保护消失了,陈岩终于能冲进来。

“文哥!文哥你撑住!”陈岩哭喊着,但苏文已经听不见了。

他的眼睛半睁着,看着天空。东方的天际,那层铅灰色的云层终于散开了,真正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大地上,洒在渡魂桥上,洒在他苍白的脸上。

温暖。

这是他最后的感受。

然后,黑暗降临。

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看见了两道流光——一白一青,从自己体内飞出,在空中盘旋三圈,然后朝着东方,朝着初升的太阳飞去。

那是柳清音和顾文渊的魂魄。

他们终于……自由了。

苏文的嘴角,露出一丝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微笑。

小说《玉人此处,共吹箫》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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